:“讓屈庭桂跟皇太後回奏。
”
屈庭桂已聽見這話。
他心裡在想,聽聲音皇帝的肺不好,怕是有病,肺如有病,中醫名為“痨病”,一提起都會變色。
這話說不得!
因此等叩擊完了,他向慈禧太後說:“剛才是測聽皇上的體質好不好。
”
“喔,”慈禧太後問:“是看皇上的筋骨硬不硬?”
這一問,在屈庭桂有匪夷所思之感,隻好硬着頭皮回答說:“是!”
“行了吧?”奕劻緊接問屈庭桂:“行了皇上好穿衣服。
”
“是的,行了。
”
“什麼病?”皇上一面讓太監替他穿衣,一面問。
這話很難回答。
照屈庭桂看,毛病甚多,腰子顯然有病,肺亦可疑,但決非不治之症。
想了一下答說:“還是虛弱的緣故。
”
“那麼該怎麼治呢?”
“得一步一步來,臣先把皇上頭痛,脊骨痛這兩樣毛病治好,同時要給皇上服開胃的藥。
”
皇帝大為點頭,“你說得對!”他說:“把這兩樣病治好,我的精神就會好得多。
”
“是!”屈庭桂說:“臣想請皇上賞一小瓶尿。
”
聽得這話,慈禧太後、奕劻跟太監們都差點笑出來,屈庭桂亦自覺失言,大為窘迫,趕緊又作解釋:“臣要取回皇上的尿液,回去化驗,更能查出病症。
”
“要驗什麼?”皇帝問說。
“打尿液驗出來,腰子有沒有病。
”
“喔!”皇帝點點頭:“可以!”
于是屈庭桂磕頭退出,在仁壽殿後面,太監起坐的闆屋中開方子。
這下又成了難題。
因為西醫的藥方,沒有脈案,藥名皆用洋文。
既無法抄呈兩宮,也不能存在内奏事處,供王公大臣閱看。
最後由内務府大臣奎俊去請示慈禧太後,奉到懿旨:不必看,也不必發下去,交敬事房存檔。
這才算解消了難題。
開好藥方,屈庭桂說:“這張方子可以拿到外國醫院或者西藥房去配。
有内服的,有外敷的,藥劑師自會注明白。
”
“屈大夫,”奎俊說道:“都是洋字,怕他們弄不清楚,藥配錯了不好,何不你自己一手經理?”
“這,”屈庭桂也讀過一些史書,懔于明朝末年“紅丸”的故事,大起戒心,老實答說:“醫藥都出于我一個人,這個責任太大,實在負不起。
至于配錯藥的事,極少極少,而況是皇上的藥,誰敢大意?”
“說得也是!”奎俊又說:“皇上剛才面谕:明天還得請脈。
請你再等等,隻怕還有别的話。
”
屈庭桂答應着,靜靜地等待,不久奎俊帶着太監來頒賞:四盒克食、兩百兩銀子,另外還帶來一瓶皇帝的尿液。
屈庭桂跪着接了,随即出園回城。
他是住在北洋公所,剛下車還未休息,慶王奕劻已着人來請。
于是原車到得王府,隻見袁世凱也在座。
“永秋,”奕劻喊着他的别号問:“你看皇上的病怎麼樣?”
“是!”屈庭桂答道:“皇上的病,叫做精神衰弱症。
得這個病的人,多半頭痛、暈眩、失眠、憂郁、記性不好、食欲不振;這跟皇上的病症,完全相符。
”
“那麼該怎麼治呢?”奕劻問說。
“回王爺的話,這個病不是吃藥吃得好的。
”
“喔!”奕劻一驚,“莫非,莫非是不治之症?”
“不是!不是!”屈庭桂趕緊否認:“決非不治之症。
治這個病,最要緊的是靜養,若能換個病人喜歡的地方去住,更好。
”
“為什麼呢?”袁世凱很注意的問。
“因為得這個病的人,先天體質固有關系,最主要的原因是,精神過勞,種種不如意,一天難得有件高興的事,久而久之,對原來住的地方厭了,也怕了。
如果換個地方,耳目一新,原來的種種厭煩,一起擺脫,精神自然就好了。
這有個名目,叫做‘易地療養’。
在外國常有這類病人,到空氣新鮮風景好的地方,去住那麼兩三個月,回來就會象換了個人似的。
”
袁世凱與奕劻面面相觑,好久開不得口,屈庭桂也覺悟了,這在平常小康人家不難辦到的事,在皇帝決無可能。
“永秋,”奕劻臉色嚴肅地說:“你剛才的話,可不能跟另外人去說,兩宮面前,更宜小心!”
“是!”屈庭桂重重地答應。
“除了什麼‘易地療養’以外,還有什麼治法?”
“總以精神安靜為主。
最好每天能用冷水摩擦,按摩亦有用處。
當然,飲食也是要緊的。
不過,這得驗了尿再說。
”
“這是怎麼個講究?”
“怕腰子有病,有些東西不能吃。
”屈庭桂想起來了,“今天進宮聽太監私下在談,皇帝有遺洩的毛病。
”
“是的。
不但有,而且很重。
”奕劻答說:“皇上自小就怕突如其來的響聲,譬如打雷,或者一個銅子掉在地上,都能吓得臉色發白。
如今隻要聽見這樣的聲音,就會遺洩,更聽不得大鑼大鼓。
”
“這可不好!”屈庭桂說:“神經衰弱的征候很深了!最好,最好……。
”他說不下去了。
他不說,奕劻與袁世凱也能猜想得到,最好避免聽見那種聲音。
但又何能避免?慈禧太後愛聽戲,對于大鑼大鼓,侍座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