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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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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爺、七爺他們,情分又不同。

    ” 皇帝有五個異母的弟弟,行五的奕淙,出嗣為他三叔的兒子,襲了惇親王的爵,行七的醇郡王奕澴,與皇帝以兄弟而為聯襟,他的福晉,就是懿貴妃的胞妹,行八的奕诒和行九的奕漁E,亦都是在皇帝手裡才受封的鐘郡王和孚郡王。

    唯有奕-的情形特殊,當皇帝繼承大位的同時,他便由先帝朱筆親封為恭親王,而情分格外不同的是,皇帝十歲喪母,由恭親王的生母撫育成人,所以六弟兄之中,隻有他們倆如同一母所生。

     但是,因愛幾乎成仇,也正為此。

    這是皇帝的心病,懿貴妃偏偏要來揭穿,話說得在理上,皇帝心内懊惱,卻是無可奈何,隻得退讓一步:“那,你先擱着!” “是!”懿貴妃說,“這道折子我另外留下,等皇上親筆來批。

    ” “嗯。

    你跪安吧!” “跪安”是皇帝叫人退下的一種比較宛轉的說法,然而真正的涵義,因人因地而異,召見臣工,用這樣的說法是表示優遇,而在重帷便殿之中,如此吩咐妃嫔,那就多少意味着讨厭她在跟前,因此懿貴妃心裡很不舒服。

     跪安是跪了,也正巧,跪下去就看見炕床下掉了一塊粉紅手絹在那裡,順手撿起來一抖,粉香撲鼻,上面黑絲線繡的五福捧壽的花樣。

    這一看,懿貴妃陡覺酸味直沖腦門,臉色就很難看了。

     忍了又忍,咽不下這口氣,她站定了喊道:“如意!” 這一喊驚動了皇帝,轉臉看到她手裡拿着塊手絹,認得是麗妃的東西。

    怎麼到了她手裡?倒要看看她跟如意說些什麼? “傳話給小安子,讓他去問一問,皇後可是在歇午覺?如果醒了就奏報,說我要見皇後。

    ” 懿貴妃朗朗地囑咐完了,揚着手絹兒,踩着“花盆底兒”,一搖三擺地離了東暖閣。

     皇帝非常生氣,立刻回到書房,召見肅順。

     原懷着一腔怒火,打算着把懿貴妃連降三級,去當她入宮時初封的“貴人”,但見了肅順,皇帝卻又改了主意。

    懿貴妃與肅順是死對頭,皇帝難勝煩劇,但求無事,不敢去惹是非。

     肅順卻已從小太監口中,得知端倪,此時見皇帝欲語不語,滿面憂煩,便即趨至禦座旁邊,悄悄問道:“想來又是懿貴妃在皇上面前無禮?” 皇帝歎口氣,點點頭。

     “那麼,皇上是什麼意思,吩咐下來,奴才好照辦。

    ” “我不知道怎麼辦?”皇上萬般無奈地說:“第一,她總算于宗社有功;第二,逃難到此,宮裡若有什麼舉動,那些個‘都老爺’,可又抓住好題目了,左一個折子,右一個折子,煩死了!” 所謂“于宗社有功”,當然是指後宮唯有懿貴妃誕育了皇子,肅順心想,不提起來還罷了,提起來正好以此進言。

     于是,他先向外望了一下,看清了小太監都在遠遠的廊下,才趴在地下,免冠碰了個頭,以極其虔誠忠愛的姿态說道:“奴才有句話,鬥膽要啟奏皇上。

    這句話出于奴才之口,隻怕要有殺身之禍,求皇上天恩,與奴才作主。

    ” 肅順是皇帝言聽計從的親昵近臣,早已脫略了君臣的禮節,這時看他如此誠惶誠恐,大為詫異,而且也稍有滑稽之感,便用慣常所用的排行稱呼說道:“肅六!有話起來說。

    ” 肅順倒真的是有些惶恐,叩頭起來,額上竟已見汗,他也忘其所以地,就把禦賜寶石頂的大帽子,往禦案上一放,躬身湊過去與皇帝耳語。

     “懿貴妃恃子而驕,居心叵測,皇後忠厚,麗妃更不是她的對手。

    皇上要為皇後跟麗妃打算打算才好。

    ” 皇後為皇帝所敬,麗妃為皇帝所愛,提到這兩個人,皇帝不能不關切,但是:“你說如何打算?而且有我在,她又敢如何?” “不是說眼前,是說皇上萬年以後——這還早得很哪!不過,阿哥今年六歲還不要緊,等阿哥大了,懂事了,那時候皇上再想下個決斷,可就不容易辦到了!” 他的話說得相當率直,皇帝也不免悚然驚心,對于自己的病,最清楚的還是莫過于自己,一旦倒了下來,母以子貴,那就盡是懿貴妃的天下了。

    呂氏明空,史迹昭然,大清宗社,不能平白送給葉赫那拉氏,若有那一天,何以上對列祖列宗在天之靈? 皇帝動心了!太陽穴上蒼白的皮膚下,隐隐有青筋在跳動,雙手緊握着禦座的靠手,痛苦而又吃力地在考慮這個嚴重的後患。

     而他的衰弱的身體,無法肩負這樣一個重大的難題,想不多久,便覺得頭昏胸痛,無法再細作盤算。

    這原非一時片刻所能決定的大事,暫且不想它吧! “讓我好好兒想一想。

    ”皇帝又鄭重告誡:“你可千萬别露出一點兒什麼來!” “奴才沒有長兩個腦袋,怎麼敢?” 到了晚上,皇帝覺得精神爽快了些,記起恭親王那道折子,想好好作個批答。

    于是又到了書房,由麗妃在燈下伺候筆墨。

     把恭親王的折子重新看了一遍,想起兒時光景,皇帝觸動了手足之情。

     于是二十年來的往事,刹那間都奔赴心頭,最難忘懷的是,每天四更時分,起身上學,奕-愛玩貪睡,保母一遍遍地喚不醒,隻要說一句:“四阿哥可要走了!”立刻就會把雙眼睜得好大,慌慌張張地喊着:“四哥等我!四哥等我!” 于是紗燈數點,内監導引,由皇子所住的乾清宮東五所,入長康左門,穿越永巷,進日精門到乾清門東面的上書房。

    雖然各有授漢文的師傅,教滿洲話的“谙達”,但隻要一離了書案,兩個人必定湊在一起,不管到那裡都是形影不離的。

     皇帝記得自己十四歲那年,正式開始習騎射,就在東六宮西面的東一長街試馬。

    十三歲的奕-,第一次被抱上鞍子,吓得大叫,可是沒有幾天工夫,就已控禦自如,騎得比誰都好。

    從那時候起始,奕-才具展露,一步一步地趕上來了! “唉!”皇帝輕喟着,浮起一種莫名的惆怅,喃喃念道:“青燈有味,兒時不再!”一面自語,一面取支玉管朱筆,信手亂塗着。

     麗妃從皇帝肩頭望去,隻見畫的是兩個人,一個持槍,一個用刀,正在厮殺,便即問道:“皇上畫的是誰啊?” “一個是我,一個是老六。

    ” 麗妃一顆心猛然往下一沉,手腳都有些發冷,皇上與六爺兄弟不和,她是知道的,但何至于如仇人般刀槍相見,要拚個死活呢? “這話有十四、五年了!”皇帝畫着又說:“是老六玩兒出來的花樣,讓内務府給打了一把好刀,一支好槍,我跟他兩個人琢磨出來好些個新招式。

    有一天讓老爺子瞧見了,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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