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跳如雷,命士卒不惜代價一齊圍山放箭,勇猛無畏的鮑三郎就這樣萬箭攢身而死。
此刻鮑韬像個刺猬一樣倒在那裡,因為渾身是箭甚至無法躺平,從他身上拔下來的箭頭已經足有一鬥;而就在不遠處,還停着前幾天戰死的鮑忠。
兄弟三人并肩而來,如今卻隻剩下鮑信孤零零一人了。
“你也不要太難過了。
”曹操低聲勸慰道。
鮑信拔下一枝箭,回過頭看看他,眼睛腫得跟鈴铛一樣:“大哥被蹇碩害死,如今弟弟們也沒了,所幸是馬革裹屍丈夫之榮……兄弟三人都為國殒命,我鮑家對得起大漢的江山社稷啦!我兄弟誰也不欠啦!我看這天下就要亂了,大廈将傾獨木難支,我也沒必要跟着蹚渾水了。
明天……不,一會兒!一會兒我就帶着弟弟們走,回鄉将他們好好安葬了。
從今以後我就守着我的濟北,保我那一方百姓,天下的事由着這幫不成器的東西鬧去吧……”
見他灰心了,曹操想勸慰幾句,可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就擺在眼前,還能說些什麼呢?隻得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你多多保重吧,若是大事不成,愚兄便無處可往,到時候還要到濟北找你。
”
鮑信凝視着屍體點點頭。
曹操垂頭喪氣回營,又見張邈帶着幾個人也正在擦拭衛茲的屍體,心緒越發惆怅,邁步進了自己帳篷,夏侯惇與任峻正默默無語地坐着,也是愁容滿面。
如今自己隻剩下幾百兵卒,任峻帶來的人又挑不出幾個能打仗的,卞秉、丁斐、樓異各自帶傷,這樣的局面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他一擡頭,看見戲志才正捧着《呂氏春秋》坐在案邊,趕忙施禮道:“操實在不肖,未聽先生之言,以至此敗,慚愧慚愧。
”
戲志才因他不納良言憋了一肚子氣,但這會兒瞧他滿臉慚愧,便把書一合安慰道:“《呂覽》有雲‘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聖人所獨見,衆人焉知其極’,将軍蒙受這次教訓,未免就是壞事,但今後希望您謹慎行事。
”
“知道了。
”曹操頹然而坐,腦子裡已經空空如也,“可現在應該怎麼辦呢?難道就任由董卓恣意而為嗎?”
戲志才冷笑一聲:“将軍真是忠厚之人,您自己尚不可保,還一心牽挂朝廷之事嗎?您如今無兵無馬,又已經跟橋瑁等人撕破臉。
此處已然成了龍潭虎穴,您就不怕人家搶你的糧,把你給吃了嗎?”
“這我知道,”曹操垂着眼睑,“可是離了這裡,我又有何處可去呢?無名無分,無立錐之地。
”
“将軍如今有三條路可走。
”
“願聞其詳。
”
“這頭一條路,遣散人馬速速往徐州尋您的老爺子,父子團聚保守田宅以待天時。
”
“我有志報國,豈能如此碌碌無為?”曹操斜視了他一眼。
“好,那麼第二條路。
率領殘兵回歸陳留,踏踏實實當張孟卓的部将,您甘心嗎?”戲志才笑着問道。
曹操搖了搖頭。
“我之所以保您,就是明了您不肯走這兩條路,那麼就隻剩下一條路可行了。
”
“先生請講!”曹操來了興趣。
“領兵去投袁紹。
”
“哼!還不是去當人下人?”曹操把頭轉了過去。
“非也非也!請問将軍,您現在的根基在哪兒?”
曹操想了想,家鄉谯縣已經殘破,陳留不過是暫時客居之地,搖頭道:“無本之木,無水之源,沒有根基。
”
戲志才又笑道:“《呂覽》有雲‘或謂菟絲無根。
菟絲非無根也,其根不屬也,茯苓是’,您現在就好比是那菟絲草,看似無根,其實是有的,那就是袁紹。
”
“何以見得?”
“無論有沒有策命,袁本初如今也是車騎将軍,是名義上的讨董主帥,四世三公人望所歸。
您雖然自己有些兵馬,但也是人家的部署,這一點您必須承認。
”
戲志才這幾句話說得曹操心裡酸溜溜的,但他還是點頭道:“好吧,我承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