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黑影奔到離他們約兩丈遠的地方,突然停住。
當先一人走上兩步,抱拳沉聲問道:“柳大俠嗎?”
柳紅橋出列,也還了一禮:“正是柳某。
”
那人道:“在下尹世仁,是華兄的好朋友。
華兄已經去編蝙蝠塢了,特囑在下在此迎候柳大俠諸位。
在下還帶了四位水路上的朋友,他們知道去蝙蝠塢的水路。
請各位馬上上船,請!”
誰也不會懷疑尹世仁的話。
在凹凸館和秦涼接頭,是華良雄用傳音入密之術跟影兒說的,所以秦涼是絕對可靠的,而秦涼也是在保密情況下說出在虎跑泉碰頭的,所以尹世仁自然也可靠。
衆人随着尹世仁五人,向湖邊奔去。
月光下,淡淡的十五條身影,如箭一般迅捷。
世上絕對沒有任何幫派,能阻擋得了這十五個人的沖擊。
月上中天。
十五人分乘五條小船,劃進了波光粼鱗的太湖中。
天淨月白,秋水無際。
白葦紫萍都散發出一種好聞的氣味。
尹世仁的船上,坐的是王毛仲和柳影兒。
影兒不住打量着尹世仁,她覺得尹世仁比秦涼更像華平。
尹世仁的身材和華平差不多,都是又高又瘦,但似乎比華平又要稍高一點,稍瘦一點。
華平是北京口音,秦涼是揚州口音,略帶江西口音,尹世仁卻是蘇州口音,而且很純正。
這也似乎證明尹世仁不是華平。
而且,華平白白淨淨的,這個尹世仁卻較黑,也不像是華平改扮的。
“也許,這個尹世仁真的是華平的好朋友,而不是華平本人。
”影兒暗暗歎了口氣:“我幹嗎總是疑神疑鬼的呢?”
影兒仰望着天上的明月,癡癡地想着心事:
“大哥哥在那裡一定受了許多苦,他那麼倔強的人,肯定會惹惱那些壞人的……待我救出了他,我要好好親他,幫他治傷,然後,然後呢?我就和他躲起來,躲到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就我們兩個,……”她不願正視風淡泊被辛荑迷住這一事實。
她反複告誡自己,大哥哥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他不會喜歡那個壞女人的。
但無論她怎麼否認,都無法趕開那種可怕的念頭。
她親眼見過辛荑的絕世容貌,也親眼看見風淡泊癡迷地伸手要去抱辛荑。
如果風淡泊真的已被辛荑迷住,而且做出了對不起影兒的事,影兒該怎麼辦呢?
“……那不能怪大哥哥,是那個壞女人會攝魂術,大哥哥雖然會被迷住,但心裡一定還是愛我。
……待大哥哥回來了,我絕不怪他,要待他更好……”
往日的歡愛情景刹那間湧上心頭,影兒隻覺心頭痛得厲害,隻想大哭一場。
在分離後再回首相聚時的崎旋風光,豈非更增凄涼、更添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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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毛仲突然說道:“尹世兄,老夫想講一個故事給你聽,不知你是否有興趣。
”
尹世仁怔了一下,奇道:“王老前輩,現在咱們已在湖上整個太湖都有蝙蝠塢的人,讓他們發現了可不太好。
”
王毛仲冷冷道:“尹世兄,老夫知道,話音在水面上傳得遠。
但對于内家好手來說,目力和聽覺都該是一流的,他們若已聽到話音,必然早已發現了我們。
說不說話。
又有什麼區别呢?”
尹世仁不敢得罪這位“大兇”,賠笑道:“王老前輩請講吧!”
這當口講故事,也真虧王毛仲這兇老頭子能想得出來。
再說了,有什麼故事,王毛仲非得講給尹世仁聽不可呢?
好古怪的王毛仲!
王毛仲坐在船頭,冷冷地盯着搖漿的尹世仁,用他那種能冷死人的聲音說道:
“從前有兩戶人家,世代交好,至于姓名,咱們這裡就不提了。
其中一戶人家有兩個女兒,另一家則有一個兒子,兩家的老人就決定再結姻親。
那個小夥子和大女兒是青梅竹馬的夥伴,兩人情投意合,十分相愛。
兩家已互換過文定和生辰八字,就等着洞房花燭了。
兩人從小就在一起蕩秋千、鬥草、抓蛐蛐兒、讀書……尹世兄,你在不在聽?”
尹世仁點頭哈腰地道:“在下正聽着呢!沒想到王老前輩的口才竟這麼好,在下十分佩服。
這必是個纏綿哀怨的故事,對不對?你老别瞪眼睛,請接着往下說。
”
王毛仲冷冷道:“你聽着就好。
”
他閉上眼睛,慢悠悠地道:“那一年,那個小夥子十八歲,姑娘十六歲,兩家都已在準備辦喜事了。
不料想,瓦刺國師也先率兵攻破紫荊關,妄圖再主中原。
那時權傾天下的不是皇帝,而是司禮太監王振。
戰事一起,王振好大喜功,說動皇帝禦駕親征,結果在土木堡大敗,五十萬大軍全軍覆沒,王振被一個金吾衛士憤而殺死,皇帝下馬投降……
“當時京師人心惶惶,亂成一團,岌岌可危。
兵部侍郎于謙于大人當機立斷,擁立景泰帝,守衛京城。
也先挾持皇帝,兵臨城下,戰火大起。
這個年輕人報國心切,不願随家人逃避他方,便告别了親人,加入了抗擊瓦刺的義軍,殺入京城,協助于大人守城,立下不少戰功,并曾朝見過景泰帝,頗受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