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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大‘’又為何要大老遠地綁架陳思思去當壓寨夫人?
陳思思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她已因驚恐而陷入了恍惚之中。
她仿佛已看見一個青面獠牙的大胡子正朝她張着血盆大口狂笑,一雙泛着磷光的黑手正伸向自己的胸脯……
她聽說過許多這樣的傳說,但她從未想過這樣可怕的事有一天也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見一聲暴喝:
“停車!”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不知怎麼竟使已陷入極度沮喪和迷亂的陳思思平靜了下來。
她感到了一種已很久沒有過的莫名的信任和依賴,仿佛一個孤兒忽然見到了親人,又好似一位閨中怨婦突然盼到了歸來的良人,她心中甚至隐隐有一種夙願得償的感覺,她自己也不明白這種感覺由何而生。
她隻是想,這個男人一定會救她。
車上的兩個男人跳下了車。
一個喝道:“窮酸,滾一邊去!”另一個吼道:“瞎了眼啦?連老子的事你也敢管?”
隻聽那個沉厚的聲音一字字道:“放了車裡的女人,我饒你們不死。
”
“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陳思思雖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她一點也不擔心,一點也不緊張。
她相信那個人肯定會赢。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對那個人如此有信心。
果然,她很快聽到了那兩個押車人和車夫的嚎叫,聽到了那個人低沉有力的聲音:“回去告訴你們連寨主,最好打一輩子光棍。
他要是再敢強占民女,我就端了他的微山十二寨!”
不久之後,那個人上車替她松了綁,掏出了口中的布團;;他做這些時顯得極其認真而仔細,而且動作很輕,似乎生怕弄痛了她。
陳思思默默地注視着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已被吓呆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那個人個子很高,而且很瘦,一身肌肉卻很結實。
他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臉也刮得幹幹淨淨,身上穿着件細布青袍,模樣像是個教書先生,但神情看起來似乎又不像。
他的神情有些憂郁,又有點漫不經心和玩世不恭。
他看上去雖然歲數不大,眼神卻顯得深沉而世故,好像已是個曆盡蒼桑的老人了。
她在心中對自己說:他就該是這個樣子。
可他卻隻冷漠地掃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是陳思思?”
陳思思還是不說話,隻點了點頭。
她的目光卻一刻也未離開他的臉。
他似乎有點局促地道:“我趕車送你回去。
”
陳思思又點點頭,仍是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直到現在陳思思也仍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何會那樣下死力地盯着他看。
他坐到車夫的座位上,将大車調轉頭。
他就是秦涼。
陳思思默默地坐在車裡,默默地想了他一路。
然後她感到頭暈眼花,四肢忽冷忽熱,忍不住呻吟起來。
她病了,病得不輕,也病了很久。
她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這件事,也從未提起過秦涼,好像世上從未有過這樣一件事,這樣一個人。
但在她大病痊愈之後,她就正式銷了籍,不再倚門賣笑。
她要等他,等他來找她,帶她遠走高飛。
她相信他就在揚州城裡的某個地方,相信終有一日他會來找她。
有一天夜裡,她忽然醒來,沒有動,也沒有睜眼。
因為她感覺到有人,就站在她床前,而這個人一定就是他。
她聽到了他的喃喃自語:“真像…太像了……”
從那一刻起她就已知道,她長得像某個她不認識的女人,而他深深地、痛苦地愛着那個女人。
她當時閉着眼睛,平靜地道:“我這裡有好酒,你想不想喝一杯?”
他僵立半晌,才緩緩道:“當然想。
”他沒有走,這讓她非常高興。
他們安安靜靜地對坐而飲,直到天明,他才悄然離去。
他不問她什麼,她也從不問他。
他們就像兩個沒有過去的人,而且好像也沒有将來。
自此以後,他常在夜間來看她。
他們漸漸熟悉了,有說有笑了,但他始終規規矩矩地坐着,她也文文靜靜飲酒。
他們談論的話題很多,但衆多的話語中照舊沒有他們的過去。
直到去年除夕夜之前,他們都一直這麼相處,沒有不安,沒有激情,夜色般溫柔而甯靜。
她本已滿足于這種甯靜。
但這種甯靜卻并未持續太久。
除夕之夜,因為有了她弟弟陳喜兒在一旁跳來叫去,他們之間更多了些融洽,他們甚至像小孩子一樣取笑對方。
陳喜兒雖是第一次見到秦涼,卻很快就喜歡他了,不過陳喜兒還是很乖覺,早早就回自己的小屋睡覺去了。
陳思思記得當時他們已經喝了很多酒,也許太多了,房裡又生了一大盆紅紅的炭火。
她覺得很熱,心跳很快,她預感到可能要發生什麼事。
果然,他站起身,說他該走了,她生氣地扯住他的袖口,不讓地走。
結果她抱住了他,哽咽着勸他留下來,留在她身邊。
她已不記得當時都說了些什麼話,隻記得說了很多很多,她感到熱得要命,又冷得直哆嗦。
他終于沒有走,一聲不吭地隻喝了很多酒,越喝眼睛越亮,越喝神情越冷,越喝臉色越白,越喝越讓她傷心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