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陪審團陰沉地一笑。
“你倒是個好人呢,好像——做所有這些都分文不取?”
“是這樣,先生。
我挺可憐她,她好像比家裡其他人都盡力……”
“你居然敢可憐她?!你居然敢可憐她?!”吉爾默先生幾乎要跳到天花闆上去了。
證人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在椅子裡不安地動來動去。
可是傷害已經造成,無法挽回了。
在我們下面,沒有一個人喜歡湯姆的回答。
吉爾默先生停頓了很長時間,好讓這傷害的印象加深。
“去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你照常經過尤厄爾家,”他說,“她叫你進去劈開一個大立櫃,是嗎?”
“不是,先生。
”
“你否認經過她家?”
“不——她說屋裡有些活讓我做……”“她證詞中說叫你進去劈開一個大立櫃,不是這樣嗎?”
“不是,先生,不是這樣。
”
“小子,你是說她撒謊?”
阿蒂克斯站了起來,不過湯姆并不需要他。
“我沒說她撒謊,吉爾默先生,我說她記錯了。
”
接下來的十個問題,是吉爾默先生按照馬耶拉的證詞重溫當時發生的事,證人的回答一概是“她記錯了”。
“小子,難道不是尤厄爾先生把你攆跑的嗎?”
“不是,我想他沒攆。
”
“沒攆?你什麼意思?”
“我是說,我沒待那麼久,沒等到他來攆我。
”
“你在這一點上倒很坦白,你為什麼跑那麼快?”
“我說了我很害怕,先生。
”
“如果你清白無辜,為什麼要害怕?”
“就像我剛才說的,任何黑人處在那樣的……困境中都不安全。
”
“可是你并沒有陷入困境——你作證說你正在拒絕尤厄爾小姐。
像你這麼個大家夥,你會害怕她傷着你?以至于要逃跑?”
“不,先生,我害怕會上法庭,就像我現在這樣。
”
“害怕被逮捕?害怕不得不承認你做下的事?”
“不,先生,害怕不得不承認我沒做的事。
”
“小子,你想頂撞我嗎?”
“不,先生,我沒那意思。
”
吉爾默先生的交叉訊問我隻聽了這麼多,因為傑姆非讓我帶迪兒出去。
不知為什麼,迪兒哭起來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他剛開始隻是靜靜地哭,之後抽泣聲越來越大,引起了看台上好幾個人的注意。
傑姆非讓我把他帶走,賽克斯牧師也說我最好離開,所以我就走了。
迪兒那天本來挺好的,沒有什麼不對勁,不過我猜,他還沒從離家出走的心境中完全恢複過來。
“你感覺好點了嗎?”我問。
這時我們已經下了樓梯。
我們跑下南門台階時,迪兒已經努力在平複自己。
台階頂上,隻有林克?迪斯先生一個人孤零零的身影。
“斯庫特,發生了什麼事?”他在我們跑過時問。
“沒什麼,先生,”我扭頭回答,“是迪兒,他病了。
”
“去那邊樹底下。
”我說,“你肯定是中暑了。
”我們選了一棵最大的橡樹,在樹下坐下來。
“就是他讓我受不了。
”迪兒說。
“誰?湯姆?”
“那個老吉爾默先生,他那樣對他,對他說話時那個可惡的樣子……”
“迪兒,那是他的工作。
噢,如果我們沒有公訴人——我想也就不可能有辯護律師了。
”
迪兒耐着性子吐了一口氣。
“斯庫特,這些我都懂。
是他說話的樣子讓我惡心,惡心透了。
”
“他該那樣,迪兒,他是在交叉……”
“他先前沒那樣。
”
“迪兒,先前那些是他的證人。
”
“可是,芬奇先生交叉訊問時,就沒那樣對待馬耶拉和老尤厄爾。
瞧他那樣子,一直管人家叫‘小子’,還對人家冷笑,每次人家回答問題時,他都要扭頭看看陪審團……”
“哎呀,迪兒,不管怎麼說,湯姆也隻是個黑人。
”
“我才不管呢。
那樣不對,不應該那樣對待他們。
誰都沒有權利那樣對人說話——真讓我惡心。
”
“吉爾默先生就那樣,迪兒,他總是那樣。
你還沒見他真正出手的時候,哎呀,當——噢,我看吉爾默先生今天好像沒怎麼使勁兒。
我的意思是,大多數律師都會是那樣。
”
“芬奇先生就不會。
”
“他不算,迪兒,他是……”我在記憶中搜索着莫迪小姐對他做過的綮切評語。
終于找到了:“他在法庭上和在大街上一樣。
”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迪兒說。
“孩子,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有個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
我們還以為是樹幹發出的,原來卻是多爾夫斯?雷蒙德先生。
他從樹後探出頭來,看着我們。
“你不是太敏感,隻是那讓你很惡心,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