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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冰冷的理念(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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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個兒子也陣亡了,誰還能硬起心腸向那位母親送交第三份陣亡通知書?于是此事逐級上報,迅達總統辦公室。

    于是總統下令,組成一支特别能戰鬥的營救隊。

    唯一的任務是,不惜任何代價,将那位母親的第三個兒子活着帶回美國。

    當然,此戰鬥行動那位母親并不知道。

    于是營救隊一路浴血奮戰,個個舍生忘死地撲到了諾曼底前線,當尋找到了那名戰士,一支營救隊已僅剩一人。

    當那名戰士明白了一切,他甯肯戰死也絕不離開戰場的恒心,又是多麼地能夠被人理解啊! 據說這就是美國影片《拯救大兵瑞恩》。

    據說劇本依據生活原型而創作。

    據說奧斯卡獎的評選已格外關注這部影片。

    據說它深深感動了每一個觀看過它的人……我想,中國是很難産生這樣的影片的。

    起碼目前很難。

    犧牲那麼多士兵的生命隻為救另一名士兵,這值得嗎?問題一被如此理念地提出,事情本身和一切藝術創作的沖動,似乎頓時變得荒唐。

     多麼冷冰冰的理念質疑啊!我們可拿一些中國人目前這一種冷冰冰的理念原則究竟怎麼辦呢?它不但仍被奉行為多種藝術門類的創作前提,而且似乎漸漸成了我們中國人面對一切現實事物的原則。

     日本人曾被視為“理念的動物”。

    依我想來,我們相當多的中國人,在這一點上正變得極像日本人。

    現實得每每令同胞們相互之間倍感周身發寒。

    十五六年間,産生了不少冷冰冰的“中國印記”的理念思維之标本。

    比如将“優勝劣汰”這一商業術語和競賽原則推行到社會學科的思想領域中去。

    一件産品既劣,銷毀便是。

    但視一個人為“劣”的标準由誰來定,由何而定呢?一個生存競争能力相對較弱的人,則就該被視為一個“劣”的人嗎?這種标準老闆們定出來,他人自然無話可說,但是要變為國家意識是否可怕呢?接着的問題是,在一個十三億人口的國家裡,究竟能采取多麼高明的方式“汰”掉為數不少的“劣”的同胞呢?“汰”到國界以外去?“汰”到地球以外去?幸而我們的國家并沒有聽取某些人士的谏言,我們的大多數同胞也沒有接受此類教誨。

    所以我們才有國家行為的“再就業工程”“扶貧工程”,才有民間行為的“希望工程”…… 我敢說,在全世界,可能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人,主張對自己的同胞“優勝劣汰”過。

    恰恰相反,許多國家的頭腦和目光,幾乎都在思考同樣的問題——怎麼樣才能使生存競争能力相對較弱的一部分人,得到更多些的國家性的愛護和體恤。

    而不是以冷冰冰的理念思維去想——要是能把他們統統“汰”掉多好!或誰叫他們“劣”來着,因而遭“汰”一百個一千個活該! 讓我們還回到人性的話題上來。

    當年的知青金訓華為撈公社的一根電線杆而死,大不值得;當年的知青張勇,為救公社的一隻羔羊而死,大不值得;甚至,“少年英雄”賴甯的“英勇”,依我想來,也是根本不應被一切少年們效仿的。

     但,人救人,關于這樣的事,根本不存在值得與不值得的——讨論和辯論的任何一點兒積極的意義。

    無論少年救老年,或反過來;無論男人救女人,或反過來;無論知識者救文盲,或反過來;無論軍人救百姓,或反過來;無論士兵救長官,或反過來;甚至,無論警察救罪犯(隻要後者非屬罪大惡極理當槍斃),或反過來;無論受降的士兵救俘虜,或反過來……隻要人救人,皆在應該獲得到人性正面評價的範圍以内。

    若不幸自己喪生,更是令人肅然的。

     人救人之人性體現,是根本排斥什麼“值得與不值得”的讨論和辯論的。

    進行這種讨論和辯論的人,其思想意識肯定發生了疾病。

    這種疾病若不被指出是疾病,傳染開來,肯定将導緻全民族的冷血退化。

    一頭象落入陷阱,許多象必圍繞四周,不是看,而是個個竭盡全力,企圖用鼻将同類拉出,直至牙斷鼻傷而戀戀不忍散去。

    此獸性之本能。

    人性高于它,恰在于人将本能的行為靠文明的營養上升為意識的主動。

    倘某一理念是與此意識相反的,那麼實際上也是與人性相悖的,不但冰冷,而且是醜陋的理念。

    人性永遠拒絕這一種理念的“合理”性。

    願中國人再也不讨論和辯論人救人“值得不值得”這一可恥的話題。

    人性之光,正是在此前提之下,才是全人類心靈中最美最神聖的光耀。

    其美和神聖在于,你根本不必思考,隻要永遠肅然地、虔誠地“迷信”它的美和神聖就是了。

    願當代中國人尊重全人類這一種高貴的“迷信”…… 料想不到的,一篇談人性及人道思考的文章,竟又引發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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