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自己那一份職責。
但是對于我的友人,那一種認真卻未免近于冷酷無情。
出于熱愛自己生命的本能,趁一個看病的人剛從專家門診室出來,他便顧不了許多地硬往裡闖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小護士還真拽住了他。
“姑娘,我不騙你,我的頭……”
老人家一急,話沒說完,竟身子猛烈一抖,随之往後便倒。
老先生腦血管因堵塞而破裂,幸而搶救及時,進行了開顱手術,撿回一條命。
在我們普通人所終日生活的社會細節裡,如此這般的事舉不勝舉。
若想從這類事中分清孰對孰錯,是很難的。
若想完全避開這類事,也是很難的。
這類事和腐敗沒有什麼關系,和官僚主義也沒有什麼關系,和所謂的社會公平正義更沒有什麼關系,但它也是那麼影響我們對現實生活的感受,現實生活是否值得我們熱愛,往往也由這類事對我們生活情緒的影響而定。
以我自己為例,我大緻歸納了一下,倘從我十八歲成年以後算起,大約有三分之一使我大動肝火的事,其實正是以上一類事。
這類事是任何一個國家的政府都不大能替人民操心得到的,也是任何一個法官都難以斷清的。
任何一個國家的環衛部門都不曾對狗屎究竟算不算垃圾做出過權威結論。
難以想象的是,有時一條好的規定、一項好的措施竟會使人和人的關系反而不和諧了。
關鍵還是在人。
正如我們常說的:“規章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
”
而這句話在人口少的國家是一回事,在我們有十三億多人口的中國是另一回事。
如果元大都遺址公園每天早晨健身的人少了一半,那兩名太過認真的保安對那一對中年夫婦也不會那麼認真了吧?
如果我們的醫院不都像集市一樣,那麼太過認真的小護士也會對我的友人予以照顧了吧?
十三億多,對于一個國家而言,人口真是太多了。
以至于在我們社會的每一條褶皺裡,每一個細節中,都時常會發生些本不該發生的事。
我喋喋不休地講述以上幾件事其實并非為辨明是非,而隻不過想使我自己和我的讀者更加明了——生活在一個十三億多人口的國家裡,每一個普通人最好都夾起尾巴做人。
管别人的人,不要總習慣于對别人像牧人對待羊群中的一隻羊一樣;被管的人,遇到了太過認真的人,應像車遇到了攔路石一樣,明智地繞行。
即使忍氣吞聲,該忍則忍,該吞則吞吧!
否則和諧那還有望嗎?!
體恤兒子
現在,兒子是一點兒良好的自我感覺也沒有了。
稍微的一點兒也沒有了。
起碼我這個父親是這麼看他的。
由小學生到中學生,他已算頗經曆了一些事,或直白曰是一些挫折。
在學業競争中嗆了幾次水,品咂了幾次苦澀。
兒子自小就受到鄰居的喜愛。
“幹媽”不少。
“幹媽”們認他這個“幹兒子”,絕非沖着我認的。
一個寫作者的兒子沒有什麼稀罕的。
在人際關系中對誰都不可能有實際的幫助。
犯不着走“幹兒子”路線,迂回巴結。
當然也絕非沖着他親媽認的。
他親媽我的“内人”乃工人階級之一員,更是誰都犯不着讨好的。
别人們喜愛他,純粹是因為他自己有招人喜愛之處。
長得招人喜愛,虎頭虎腦,一副憨樣兒。
性情招人喜愛,不頑不鬧,循規蹈矩,膽子還有些小,内向又文靜。
在小學六年裡,他由“一道杠”而“兩道杠”,由小組長而班委,連續三年是“三好生”。
這方面那方面,獎狀獲了不少。
而優于我的一點是,“群衆關系”極佳。
同學們都樂于跟他交朋友。
小學中的兒子,是班裡的一個小“首領”,不是靠了争強好勝,而是靠了随和親善。
六年級下學期,他頂在乎的一件事,便是能否評上“三好生”了。
評上了,據他自己講,就可以被“保送”了。
然而兒子小學的最後一次考試,亦即畢業考試,卻并沒有考好。
在我印象中,似乎數學九十六分,語文八十五分,平均九十點五分。
結果可想而知,他在全班的名次排到了第二十幾名。
兒子終于意識到,“保送”是絕無希望了!
“但是我們老師說,一百二十三中也不錯!以後可能升格為區重點中學呢!”
他這麼安慰他自己,也希望他的父親能從這番話中獲得安慰。
我當然有些沮喪,但主要是替他感到的。
我說:“兒子,好學生不隻出在重點中學裡。
你能自己往開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