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爸爸贊成。
”
在我印象中,一百二十三中是我們那一市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所中學。
然而兒子連這一所中學也沒去成。
兩天後他回到家裡,表情從來沒有過的那麼抑郁。
他說:“爸,老師說去一百二十三中的同學,名次必須在二十名以前。
”我說:“那,你如果連一百二十三中也去不成的話,能去哪一所中學呢?”
“老師悄悄告訴我,推薦我去北醫大附中。
”聽來倒好像老師們格外惠顧着他似的。
而北醫大附中,據我想來,已屬“最後的退卻”了。
我問:“你們老師不是說,考卷要發給家長們看看的嗎?”——我這麼問,是因為我憑着大人的社會經驗,開始起了些疑心的。
“又不發了。
”
“為什麼?”
“不知道。
”
“你自己怎麼想?”
“我……怎麼想也沒用了……”
我說:“兒子,聽着。
如果你希望進一所較好的中學,爸爸是可以試着辦一辦的,隻不過太違反爸爸的性格。
但爸爸從來沒給你開過一次家長會,覺得很愧疚,也是肯在你感到需要時……”
“爸你别說了!我不怪你。
我去北醫大附中就是了。
”看得出,兒子是不願使我這個“老爸”做什麼違心求人之事的。
然而兒子連北醫大附中也沒去成。
第二天他接到同學打來的一個電話後,傷心地哭了。
他被分到了一所仿佛是全市最差的中學。
我說:“别哭,也許是不一定的事兒呢!”發榜那一天,結果卻正是那麼一回事兒。
隻不過他拿回了小學的最後一份“三好學生”證書。
于是該輪到我安慰他了。
我說:“哪怕最差的中學,隻要學生自己努力,也是有可能考上最好的高中的。
你難道沒有信心做一名這樣的中學生?”
他流着淚說:“有的……”
于是開學那一天,我親自送他去報到……
但是他的“幹媽”們,和一直關心着他升學去向的我的朋友們,獲知消息後,一個個都感到十分意外了,紛紛登門了——有的嚴厲地批評我對子女之不負責任,有的“見義勇為”地向兒子保證着什麼……
在正式開學的第三天,兒子轉入了一所重點中學——這是我根本沒有能力扭轉,也不知究竟該怎麼去辦的事。
全靠别人的熱心……
如今,上了重點中學的兒子,僅僅一年,性情徹底變了,也成了家中最沒有“業餘時間”的成員——早晨我還在夢鄉之中,他就已經離開家騎着自行車去上學了。
晚上,妻子都已經下班了,兒子往往還沒回到家裡。
一回到家裡,就一頭紮入他自己的小房間,将門關起來。
吃過晚飯,擱下飯碗就又回到他的小房間……
有次我問他:“在同學中有新朋友了嗎?”
他搖頭。
搖過頭說:“都隻顧學習。
誰跟誰都沒時間建立友誼。
”
倒是他小學的同學們,星期天還常一夥一夥地來找他玩兒。
瞧着些小學的學友們在一起那股子親密勁兒,我真從内心裡替孩子們感到憂傷——缺乏友誼,缺少愉悅的時光,整天滿腦子是分數、名次和來自于家長及學校雙方的壓力。
這樣的少年階段,将來怕是連點兒值得回憶的内容都沒了吧?幾分之差,往往便意味着名次排列上前後的懸殊。
所以為了幾分乃至一分半分,他們彼此間的競争态勢,絕不比商人們在商場上的競争性緩和……
由我的兒子,我也很是體恤中國當代的所有上了中學的孩子們。
他們小小年紀,也許是活得最累的一部分中國人了……
玻璃匠和他的兒子
20世紀80年代以前,城市裡每能見到一類遊走匠人——他們背着一個簡陋的木架走街串巷;架子上分格裝着些尺寸不等、厚薄不同的玻璃。
他們一邊走一邊招徕生意:“鑲——窗戶!……鑲——鏡框!……鑲——相框!……”
他們被叫作“玻璃匠”。
有時,人們甚至直接這麼叫他們:“哎,鑲玻璃的!”
他們一旦被叫住,他們就有點兒錢可掙了。
或一角,或幾角。
總之,除了成本,也就是一塊玻璃的原價。
他們一次所掙的錢,絕不會超過幾角去。
一次能掙五角錢的活,那就是“大活兒”了。
他們一個月遇不上幾次大活兒的。
一年四季,他們風裡來雨裡去,冒酷暑,頂嚴寒,為的是一家人的生活。
他們大抵是些由于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而被拒在“國有”體制以外的人。
按今天的說法,是些當年“自謀生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