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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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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地向人們俯沖…… “你!……” 婉兒發覺自己偎在一個男人懷裡,又驚恐萬狀。

     “别怕,我不是壞人……” 婉兒推開他的同時,看清了他的臉。

    一張黧黑的方臉。

    一雙冷漠的眼睛。

    從那樣的一張臉和那樣的一雙眼睛,是很難判斷出年齡的。

     “剛才你好險。

    ” 他說着站了起來。

     婉兒四下看看,明白自己是在一個修自行車的小木闆房子裡。

    除了有窗子的一面,三面闆壁上挂着各種各樣的自行車部件。

    一輛隻有前輪的自行車,被鐵鍊懸在房子當中。

    一張床,一張小桌,占據了三分之一的空間。

    小桌上放着一台九寸電視機、水杯、盤子、碗和半瓶“老白幹”。

     他是個高大的男人。

    頭幾乎頂到了棚蓋。

    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他不得不節省自己的舉動。

    他背對婉兒望着窗外,仿佛要站在那兒一百年,永不打算再坐到床上的樣子。

    窗很小,比監獄的窗大不了多少。

    他不僅擋住了陽光,也使婉兒無法看到窗外街上的情形。

     木闆門離婉兒近。

    一秒鐘内就可以沖出去。

    她的心漸漸定了下來,有了幾分安全感。

     “這裡,是你的地方麼?” “嗯。

    ” “那個男人,我指的是要殺我的男人,怎麼樣了?” 他的頭緩緩轉向婉兒。

    他瞧她那種目光,就像瞧一輛并不願意修可已承接了的自行車,一輛樣式美觀但質量很低組裝不細的雜牌自行車,而好部件換在這樣的自行車上是不值得的,甚至是可惜的。

    那是一種内行的目光。

     他的目光使婉兒感到不自在。

    她覺得受了侮辱。

    她不止一次受過這種男人的帶有輕蔑意味的目光的侮辱。

    每次都激起她的強烈的挑戰心理。

    挑戰的一貫方式便是誘惑對方,直至對方跪倒于自己腳下。

    然後盡情戲弄對方。

    如果此時此刻,不是在這個臨街的修自行車的小木闆房裡,是在她的家裡或其他适合她擺開戰場的地方,她會毫不猶豫地脫光自己。

    這是她一貫的自衛反擊戰術。

    還從未失敗過。

    不屑開口說話,對方就會從一個自以為是正氣淩人的男人,變成一隻百依百順的專善學乖的巴兒狗。

    她确信這個男人絕不是自行車部件鑄造的,和一切男人不會有什麼兩樣。

     “死了。

    ” 他冷冷地回答她。

     接着補充了一句:“我把他的脖子扭斷了。

    ” 他的目光同時宣告了對她的疑問——你和那個男人是什麼關系?他要殺你,你卻還關心他怎麼樣了! 婉兒倒吸一口氣。

    因為他說“我把他的脖子扭斷了”這句話時,如同一個職業屠夫說“我把那頭豬殺了”一樣随便。

    而且說得心不在焉。

    由于他這句話,婉兒注意到了他的手。

    巴掌特大的一雙手。

    皮下的指關節,仿佛不是骨頭的,而是鐵的,都是将磨透了皮暴露出來似的。

    她懷疑他是不是經常打針一般,注進點兒機油,以保證關節的靈活性。

     “我和他根本不認識。

    是另一個女的……是他老婆捅了他一刀。

    捅完就跑了……我……你不相信我的話麼?” 他不再瞧着她,又開始朝窗外望。

     婉兒認為很有必要向這個救了自己但又很輕蔑自己的男人解釋清楚。

    她開始感到這個男人還是和别的男人有點兒不一樣。

    如果她以自己一貫的戰術企圖降服他,他大概會将她赤條條地抛到街上去吧?當然,她并沒有企圖降服他的念頭。

    隻不過開始動搖了自己剛才内心裡對他的判斷。

    在這種萬衆惶恐的騷騷亂亂的日子裡,她誰也不打算降服。

    即使蒙受奇恥大辱也自甘忍氣吞聲。

    她覺得男人們全體的都有點兒瘋了。

    而女人們都變成了些隻會哭哭泣泣的小女孩兒,除了寄某種根本不可靠的希望于個個有點兒瘋了的男人,無任何有意義的作為可言…… 她向他盡說盡說,竭力解釋自己與教堂前發生的那樁慘事毫無關系以及自己的無辜。

     “住口!” 他大吼一聲。

    卻并沒有向她轉過頭來。

     她吓得渾身一抖,立刻緘口不言。

     他抓起碗裡的一個饅頭吃,繼續望窗外。

     “你……你要把我……送到公安局去麼?” “……” “你自己剛才親口說……是你扭斷了他的脖子……我和他的死又沒有關系……” 婉兒複壯起膽子,怯怯地繼續替自己辯護。

    認為這一點,首先在她和他之間,是非說個清清楚楚不可的。

    他将饅頭摔在碗裡。

    饅頭和碗落在地上。

    碗碎了。

    饅頭滾到婉兒跟前。

     他不隻向她轉過了頭,連身體也向她轉了過來。

     “滾!” 他一指門。

     他顯然十分惱火。

    然而他臉上并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變化。

     坐在床上的婉兒,仿佛獲得了特赦令的犯人,懷着大的僥幸心理站了起來。

    忽然想到人家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毫無表示地就走了似乎很不應該。

    盡管他對她吼了一個“滾”字。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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