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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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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拉碴,能給人家美國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麼?人家對你的第一印象就不怎麼良好,一眼就把你看成個難民,能待見你麼?不待見你,還肯雇你幹活麼?有個男人在磚瓦堆中發現了一汪清水。

    大概是某一處自來水管子斷了,淌出來積在那兒的。

    他打算為了在踏上美國之前還有一身還幹淨的衣服,他是尋找到了,隐藏起來了。

    他面臨的難題是,如何将那一汪清水也隐藏起來。

    但是隐藏起一汪清水,比隐藏起一身衣服可要困難多了。

    得隐藏很巧妙,不易被人發現。

    還得隐藏得很技術,不使水弄髒或受到污染。

    他采取的是極智慧的方案,企圖在那一汪清水的上面,利用磚瓦壘成完全封閉的拱形帷蓋。

    然後再堆上掩飾物…… 對于這個男人,那簡直可以說是一項難度很大的工程。

     然而他百折不撓。

    一次次失敗,一次次從頭做起,一點兒也不灰心。

     終于他的工程完畢了。

     他滿意地拍拍手上的土站起來,見不知何時,面前伫立着另一個男人,一個比他高大魁梧得多的男人。

    分明的,已觀察他許久了。

     他不安地朝對方一笑。

     對方卻不笑。

    虎着一張慣于欺辱别人的蠻橫的臉,凜凜地問:“這是幹什麼?” “嘿嘿,不幹什麼。

    搭着玩兒。

    ” “搭着玩兒?你有閑心玩兒?” “嘿嘿,不過就是一汪水,沒别的什麼。

    ” “我不信!” “您别不信啊,真的。

    這麼樣吧,您保守這個秘密,到時候歸咱倆用,行不行?” “隻為一汪水,你這麼費勁兒?呃?” “這一汪水,意義重大啊!您想想,一踏上美國,千人萬衆一大批叫花子似的,唯獨有兩個與衆不同,衣服幹幹淨淨的臉也幹幹淨淨的,那素質不是一下子就顯出來就區别開了麼?您要是個美國佬兒,您難道會不首先雇下這兩個人,而雇别人麼?” “嗯,有道理!到時候我先洗,你後洗!” “這……” “這什麼?不願意?” 對方擡起一隻腳,似乎就要朝那項剛剛竣工的工程一腳踏下去。

     “哎呀,您别!您千萬别!我也沒說不願意哇!我是十分的願意哇!到時候您先洗,我後洗!同胞之間,這點兒風格我還能不發揚嘛!” “這還像句人話!” 那隻腳才沒踏下去。

     又有一個男人在不遠處鬼鬼祟祟地望着他們。

     高大魁梧的漢子,朝他示威地揮了一下拳頭吼了一個“滾”字,那男人被吓跑了…… 這兩個男人就開始共同為那一汪清水搞掩飾,搞僞裝。

     忽然十幾個男人登上了這一處廢墟,是那個被吓跑的男人帶來的。

     “把你們剛才說過的話,再對我們說一遍吧!” “……” “我全聽到了!你們不說,我替你們說……”那個男人,臉轉向同夥們,添油加醋地,将他偷聽到的話,又說了一遍。

    說完,挑唆地評論道:“他倆多壞呀!多自私自利呀!咱們中國人的美德,自古以來,講的是什麼?不是很講與榮俱榮,與損俱損的麼?偏偏他們兩個就一點兒也沒有這一種美德。

    大家想一想,我們全都蓬頭垢面的,全都胡子拉碴的,美國佬兒對我們的印象分就全都是一樣的了。

    我們就業的機會就是完全平等的了!他們,卻處心積慮,要和我們區别開來。

    這一區别開來,我們不就成了他們的直接的受害者麼?多壞呀多壞呀!” 其實,帶領問罪之師來時,他已對他們進行過這麼一番“戰前動員”了。

    他們的憤怒之火,已被扇得旺旺的了。

    臨戰再扇一遭,他們的眼睛都被憤怒之火扇紅了,早就個個摩拳擦掌,按捺不住,要大打出手而後快了! “王八蛋!怎麼中國人裡邊盡出這種狗娘養的東西!” “還等什麼?一齊上啊!揍他們!” “先把水弄光!一滴也不能留下!” 于是一擁而上,狠狠教訓那兩個“狗娘養的東西”。

     勢力懸殊,戰鬥很快結束。

    問罪之師大獲全勝,撇下那兩個躺在廢墟上的“狗娘養的東西”,罵罵咧咧地四散而去。

     一汪清水,自然是不存在了。

    煞費苦心的工程被一舉搗毀,并被一座新出現的磚瓦堆埋住。

    埋時,為防止水坑再次被清理,水再次從廢墟下滲出(其實那一種可能性是根本沒有的),他們往水坑裡撒了幾泡尿,拉了一攤屎…… 非常奇怪的是,竟沒有誰懷疑這一座浮城究竟是不是向美國漂去?究竟有些什麼根據可以斷定正向美國漂去?又究竟是什麼人做出的這一判斷? 仿佛一切人們都堅定不移地确信一點——不是正向美國漂去,又是向哪兒漂去呢? 日本的船和飛機,盡完了那點兒任何一個國家總該盡總會盡的國際人道主義,早已在夜裡就很明智也很識趣地返航了。

     天空又出現了飛機。

     海面又出現了艦影。

     “看,看呀!美國的飛機!” “烏拉!布什大叔派第七艦隊來迎接我們啦!” “烏拉!烏拉!” “不許他媽的喊烏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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