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插話看來似乎根本沒有傳到我們東道主的耳朵裡。
當他停頓的時候,他會陷入沉思,這顯然使他能夠在這些插話面前變得刀槍不入起來。
“你們隻消注意,”他又開口說道,“特别尊敬的親愛的朋友們,你們這是在和一個被上帝遺棄的和絕望的人打交道,這個人的屍首不會屬于神聖的地方,不會屬于虔誠的壽終正寝的基督徒之列,而是要被扔到剝獸皮場,和倒斃的牲畜的腐屍爛肉堆在一起。
你們将會,我現在先把話跟你們說在前頭,你們将會發現躺在屍架上的他始終是顔面朝下的,就算你們把他翻過來五次,他還是又會照原樣悉數翻回去的。
因為,早在我愛撫那隻有毒的蝴蝶之前,我那傲慢和驕矜的靈魂就已經行進在了奔往撒旦的路上,但我的日期尚未确定,而你們肯定也是知道的,我從青少年時代起就開始向往他,這人哪,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是前世注定,而我生來就是要下地獄的。
所以,我就給我的傲慢無理加糖,我在哈勒的那所高等學府學習神學,卻不是為了上帝的緣故,而是為了那另一個,我的神學學習其實暗地裡已經是那個結盟的開始,不是喬裝打扮着走向上帝,而是走向他,那個偉大的虔誠之徒
然而,要奔着魔鬼而去的東西,是不可阻擋的,也是防不勝防的,而且,從神學系轉到萊比錫,轉向音樂,就隻是那麼一小步而已,我還隻是單獨在搞,自顧自地忙活着鑽研諸如圖形、符号、形成聯盟之類可能正是指向符咒和魔術的稱謂。
“總之,我的這顆絕望的心讓我輕率地失去了一切。
我的确是有一個敏捷的好頭腦,也有才氣,這是上天對我的眷顧,假如我品行端正,謙虛謹慎,我也是能夠好好地利用它們的,可是,我卻得意得有些忘形了:在這個時代,以虔誠、冷靜的方式,用正經八百的手段,是再也搞不出什麼作品來的,沒有魔鬼的幫助和鍋底下燃燒着的地獄之火,藝術已經變得不可能……是的,是的,親愛的夥計們,藝術停滞不前,已經變得舉步維艱,開始自嘲起來,一切都變得舉步維艱,上帝的可憐人陷入困境,無所适從,這恐怕就是時代的罪過。
然而,如果一個人為了渡過難關,達到突破,就邀請魔鬼來做客的話,他就會于心不安,就會把這種時代的罪過背負到自己的肩上,他就該死。
因為不是有句話麼:你們要冷靜,要清醒!但有的人卻不是這樣做事的,這種人,既不去聰明地安排這世上急需的東西,以使它在那裡變得更好,也不一步一個腳印地去用心實幹,以使這人間恢複一種重新為美的作品提供生活土壤和真誠融入的秩序,反倒是逃避責任,肆無忌憚地顯出一副地獄般的醉态:他就這樣獻出他的靈魂,被扔到剝獸皮場。
“好了,好意的親愛的兄弟和姐妹們,我的話已經說出來了,我之前也撇下了諸如巫術、咒語歌、符咒、摻毒之類有可能被說出的單詞和名稱,撇下了我所有的事情和渴望。
我也馬上就要去和那個人說話,那個流氓,那個惡棍,在那個羅曼國家的客廳裡,我已經和他進行了很多交談,他甚至還不得不告訴了我一些有關地獄的質、基礎和材料的情況。
他也賣給了我時間,是漫長的二十四年,他還向我作出承諾,讓我在這段期限裡定下終身,還預言我會搞出大名堂,鍋底下的火會燒得很旺,我将有能力創作作品,雖然這已經變得無比困難,但我的頭腦聰明無比,我會對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隻是,然而,在這段時間裡,我就已經會為此而忍受那種刀割般的疼痛了,跟海的女兒小人魚雙腿所忍受的那種疼痛完全一樣,她是我的姐妹,也是我甜蜜的新娘,名叫胡菲雅爾塔
因為他把她領到我的床上,讓她做我的女人,陪我睡覺,我和她擁抱愛撫,我一天比一天更愛她,不管她來的時候是拖着條魚尾,還是兩條腿。
她常常是拖着魚尾而來,因為那種疼痛,她的兩條腿所忍受的那種像刀割般的疼痛,壓倒了她的情欲,當她那柔軟的身體變為帶鱗的魚尾時,她的樣子可愛極了,令我十分欣賞。
但我從純粹的人的形體那裡獲得的愉悅要更多一些,所以,就我這邊而言,當她是拖着兩條腿來跟我相會時,我的情欲會更強一些。
” 聽到這些話後,觀衆群裡開始出現一絲騷動,有人開始離席。
原來是施拉金豪芬這對老夫婦起身離開了我們的桌子,隻見這倆,丈夫挽着妻子的胳臂,目不斜視地,輕手輕腳地,從座位間穿過,向門口走去。
不出兩分鐘的樣子,院子裡就傳來他們的汽車發動機開始發動的聲音,轟隆隆,轟隆隆,響得很,這下大家明白了,他們坐車走了。
這情形令一些人開始憂慮起來,因為這樣的話,他們就沒有車子可坐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