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護理而不是她的護理,從而傷害她的感情——因為,他覺得自己實際上早就已經在這位,在這位善解人意、沉着鎮定、通情達理而又内行的母親這裡受到了無微不至的最好照顧了。
這話說得倒也真是一點不假,試問,他還能上哪兒去找像她這樣的照顧呀,她現在,遵照最新的推薦,每四個小時就會給他上一次飯菜:八點鐘是一隻雞蛋、可可飲料和烤面包片,十二點鐘是一小份牛排或一份煎肋肉排,下午四點鐘是湯、肉和一點蔬菜,晚上八點則是烤肉冷盤和茶。
這樣的安排是非常舒服的。
它可以防止因暴飲暴食而導緻的消化不良。
納可黛和庫尼恭德·羅森施蒂爾輪流造訪普菲弗爾林。
她們帶來鮮花,果醬、蜜餞之類煮透裝瓶保存的食物,薄荷夾心糖果,或是别的什麼稀缺物品。
她們并不是每次都受到接待,甚至很少受到接待,但她倆卻并不因此而絲毫有所動搖。
庫尼恭德在遭受拒絕的時候會通過她那特别成熟莊重的、用最純潔和最高貴的德語寫就的一封封信函來對自己作出補償。
當然,這樣的安慰納可黛卻是不會有的了。
我很願意看到呂迪格爾·席爾德克納普,這個和他有着同樣的眼睛的人,出現在我們的這位朋友身旁。
有他在場,他會感到無比安慰,無比快樂。
如果他在場的次數能更多一些,那該有多好啊!可是,阿德裡安這次病得很重,而每當遇到這種嚴重的情況時,呂迪格爾的幫助往往就會陷于癱瘓狀态——我們知道,他的那種迫切希望受到别人的歡迎的感覺會使他變得固執倔強,讓他吝惜起自己來。
他也總能找到各種借口,也就是說,總能找到讓他的這種奇特的精神氣質變得合理起來的各種可能性,如:他要忙于賣文為生,他的翻譯工作把他折磨得夠嗆,他真的有事很難走開,而且,他自己的健康也由于營養不良而受到損害;他的腸炎發得更頻繁了,如果他要是在普菲弗爾林露面的話——不管怎樣,他偶爾還是會過來看一下的——那麼,他就會戴上一條法蘭絨保暖用羊毛腰帶,甚至也可能是一條潮濕的覆蓋有防水橡膠的敷布——這成為他搞帶點苦味的幽默和說盎格魯撒克遜笑話的一個源泉,也成為阿德裡安快活起來的一個源泉,除了呂迪格爾,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讓他如此輕松地超越肉體的痛苦,進入自由戲谑的、開懷大笑的天地。
不言而喻,市政議員夫人羅德太太也時不時地會走出她那充斥着過多的市民階級家具的藏身之處,跑到這邊來小坐片刻,如果見不到阿德裡安本人的話,她就會向施魏格施迪爾太太打聽他的情況。
如果他在家招待她,或者他們在外面碰上,那麼,她就會跟他講她的兩個女兒,由于她的門牙已經掉了一顆,所以在整個講述的過程中,她都始終能夠做到笑不露齒;因為,這裡也和她前額的頭發一樣,都是讓她不敢見人的難堪之處。
她說,克拉麗莎非常熱愛她的藝術家職業,雖然觀衆的反應有些冷淡,評論界也挑剔得很,還有那個狂妄無情的導演,他總是在她興沖沖地準備把她一個人的單獨表演進行到底之時,在後台對着她叫喊“速度,速度!”,企圖以此敗壞她的興緻,但是,這些統統都沒有能夠降低她從事這個職業的樂趣。
她在策勒的第一個聘用合同已經到期了,而她的下一個也沒有讓她提升多少:她現在在遙遠的東普魯士的埃爾濱演些小情人的角色,不過,她有希望被聘用到帝國西部,也就是到普福爾茨海姆,如果從那裡最後再往卡爾斯魯厄或斯圖加特的舞台上跳,那距離就不算遙遠了。
而從事這種職業生涯的關鍵就在于,不能總是在小地方呆着,而是要能夠及時進入一家州立劇院或是一家省城的在精神文化領域占有重要地位的私人劇院立足。
克拉麗莎希望自己的目标能夠實現。
但是,從她的來信,至少是從她給她姐姐的信中可以看出,她所取得的成功更多的是個人生活的,也就是說:情愛的,而不是藝術的性質。
她發現有很多人在追求自己,而用冷嘲熱諷去拒絕這些追求也牽扯了她的一部分精力。
她雖然沒有直接告訴過她母親,但在給伊涅絲的信中卻透露說,有一個有錢的百貨公司老闆,一個保養得很好的白胡子老頭,有意讓她做他的情人,許諾給她房子、車子,讓她穿金戴銀,永葆嬌媚;如果她答應了的話,她就可以叫那個無恥地叫喊“速度,速度!”的導演住口,同時也可以讓寫劇評的那些個人改口。
可是,她太驕傲了,太驕傲了,根本不能容忍把她的生活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之上。
在她看來,這關系到她的人格,而不是她的人;那個大商販遭到了拒絕,而克拉麗莎又重新去埃爾濱開始了新的奮鬥。
相比之下,市政議員夫人說起她在慕尼黑的女兒伊涅絲時就沒有那麼詳細了:她的生活似乎的确是更平穩、更正常、更有保障一些了——至少表面上看來是這樣的,而羅德夫人顯然也隻願意從表面上來看待它,也就是說,她所描繪的伊涅絲的婚姻是幸福的,然而,她的這種描繪卻是表面得不能再表面了,盡管感情豐富。
當時正好是那對雙胞胎出生,市政議員夫人并非特别情真意切地談及這件大事——談及那三個嬌生慣養的、雪白雪白的小東西,她偶爾也會進到她們居住的那間理想的兒童房裡去看望她們。
她用強調的語氣,同時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