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間,他不時地跟自己的小馬駒迪斯馬斯說話,問它喜不喜歡自己剛才唱的那首贊美詩,以及接下來它還想聽什麼。
奧爾德雷德離開夏陵已經有幾天時間了,他感覺自己正在勝利返鄉。
他的人生使命是将知識與理性帶到愚昧無知的地方。
八本新書放在一個綁在迪斯馬斯臀部的箱子裡,它們均由羊皮紙寫就,配有精美的插圖,這是宏大工程裡的基礎一步。
奧爾德雷德的夢想就是将夏陵修道院變成知識與學問的重要中心,擁有與瑞米耶日的修道院匹敵的繕寫室和大圖書館,以及可以教育貴族後代如何識字、計算和敬畏神靈的學校。
今天的修道院與理想中的圖景還有些遙遠。
奧爾德雷德的上級并不認同他的抱負。
奧斯蒙德院長是個溫和而慵懶的人,他對奧爾德雷德不錯,奧爾德雷德年輕時就得到了他的提拔,這主要是因為奧斯蒙德院長知道,隻要給奧爾德雷德一份工作,他自己的任務就完成了,不需要再幹什麼活了。
任何不需要他繼續工作的事情,奧斯蒙德都會同意。
對于奧爾德雷德的想法,修道院的司庫
也許上帝派奧斯蒙德和希爾德雷德來,是要教奧爾德雷德學會耐心。
擁有這個願望的并不止奧爾德雷德一人。
長期以來,修士中普遍存在一種力圖改革的願望,舊式教堂已經堕入閑散和自我放縱的狀态。
許多優美的手稿書籍在溫徹斯特、伍斯特和坎特伯雷的教堂中誕生。
然而,變革的動力仍然沒有到達夏陵修道院。
奧爾德雷德唱道:“向天堂的守護者緻敬,榮耀之父的傑作……” 他突然停了下來。
他看見道路前方出現了一個人。
奧爾德雷德甚至沒看到那個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這個人肮髒的腳上沒穿鞋子,全身裹着破布,戴着一副生了鏽的戰場鐵頭盔,頭盔擋住了他大部分的臉。
一條染了血的布綁着他的上臂,明顯是最近受了傷。
他站在小道中央,擋住了奧爾德雷德的去路。
也許他是個無家可歸的窮苦乞丐,但他看上去更像是個法外之徒。
奧爾德雷德的心一沉。
他不該冒險獨自出行。
可是今天早上,穆德福德路口的酒館裡沒有人同他一起走這條路,他等得不耐煩,就出發了。
他不想等上一天或者更長時間才跟别人成群結隊離開。
奧爾德雷德扼住了缰繩。
不表現得害怕很重要,就像面對一條危險的狗那樣。
他努力保持聲音平靜,說:“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
” 那人用嘶啞的聲音做了回應。
奧爾德雷德突然想到,他的聲音可能是僞裝的。
“你算個什麼司铎?” 奧爾德雷德的發型——也就是頭頂光秃,周圍一圈留着頭發的樣式——暗示了他是神職人員的身份,不過教士助手往上的級别都是有可能的。
“我是夏陵修道院的修士。
” “一個人嗎?你就不怕被搶?” 奧爾德雷德怕被殺死。
“沒人可以搶我,”他帶着假裝的自信說,“我身上什麼也沒有。
” “除了那口箱子。
” “那箱子不是我的。
它屬于上帝。
蠢貨才會搶劫上帝的東西,讓自己的靈魂遭到譴責,落入永恒的地獄。
”這時,奧爾德雷德發現叢林裡半遮半掩地躲着另一個人。
即便他想搏鬥,也沒辦法一人對付兩個。
惡棍說:“箱子裡面有什麼?” “八本聖潔的書。
” “那就很貴重了。
” 奧爾德雷德想象着有人敲開修道院的門,把書賣給修士們的場景。
然後,這個人會由于他的放肆行為遭到鞭打,而書将會被沒收。
“對可以在不引起懷疑的情況下賣掉這些書的人來說,的确貴重。
”奧爾德雷德說,“你餓了嗎,我的孩子?你想吃點面包嗎?” 那人遲疑了一會兒,挑釁地說:“我不需要面包,我需要的是錢。
” 這個遲疑告訴奧爾德雷德,他餓了。
也許食物會滿足他。
“我沒錢可以給你。
”嚴格來說,這是真的。
奧爾德雷德錢包裡的錢屬于夏陵修道院。
那人似乎接不上話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對話裡突然的轉折。
他停頓了一下,說:“賣一匹馬比賣一箱書容易。
” “沒錯。
”奧爾德雷德說,“但有人可能會說:‘我知道奧爾德雷德修士有匹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