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跪了下來,摸摸它的腦袋。
“再見了,老狗。
”他低語道。
格倫德爾擺擺尾巴,沒有辦法站起來。
院子裡還有一艘已經完工的船,埃德加把它當成了自己的東西,這是他依照維京海盜船的設計親自建造的船。
埃德加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維京海盜,從他出生以來,維京海盜未曾突襲過庫姆。
然而在兩年前,一艘船的殘骸被海水沖到了岸上,裡面空無一人。
它被火熏得漆黑,船首像是一條龍,但已被擊碎,大概是經曆了幾場戰役。
埃德加對這殘破之美肅然起敬——優雅的曲線、長長的蛇紋石船首、纖巧的船殼。
最令他難以忘懷的,是從船首貫穿到船尾的巨大而外突的龍骨。
他思量過後,意識到正是這條龍骨讓維京海盜得以駕船跨越大海。
埃德加自己建造的船則是它的次級版本,是一葉隻有兩隻船槳和小小方形船帆的帆船。
埃德加知道自己有造船的天分。
他建造的船已經比哥哥們的都要好,不久之後他就能趕上爸爸了。
他有一種直覺,懂得如何将各種部件組成穩定的結構。
幾年以前,他就偷聽到爸爸這樣對媽媽說:“埃爾曼學得慢,埃德博爾德學得快,但埃德加好像是在我開口之前就已經明白我要說什麼了。
”這是真的。
有的人沒有碰過樂器,比如管樂器或者裡拉琴
埃德加在造船上就有這種直覺,造房子也是。
他會說“這樣的船會往右舷傾斜的”,或者“那樣的屋頂會漏水”。
他說的總是對的。
現在,他解開了拴着自己造的那艘船的繩子,把它推下了海灘。
海浪撞擊着海岸,蓋住了船殼刮擦沙子的聲音。
一陣少女般的咯咯笑聲把他吓了一跳。
繁星點點的夜空之下,他看到有個裸體的女人躺在沙灘上,一個男人趴在她的上面。
也許埃德加知道他們是誰,但此刻看不清楚人臉。
他馬上将視線移向别處,不想認出他們來。
他猜他的出現肯定讓這兩個非法幽會的人吃了一驚。
那個女人看上去很年輕,也許那個男人已經結婚了。
神職人員會譴責這樣的行為,但人們并不總是循規蹈矩。
埃德加沒有理會那對男女,隻是将自己的船推向水面。
他回過頭朝自家房子看了一眼,内疚感湧上心頭,他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再見到它。
這是他記憶中唯一的家。
他知道自己還有過其他的家,因為有人跟他說過,他是在一個叫作埃克塞特的地方出生的。
他的父親是那裡的造船匠。
之後,還在襁褓之中的埃德加就随家人搬到了庫姆安家。
爸爸在此地接到了制造一條帶槳船的生意,并且開創了自己的事業。
但這些埃德加已經不記得了。
這裡就是他記憶中唯一的家,現在,他要永遠地離開它了。
他很幸運,在其他地方找到了工作。
埃德加九歲的時候,維京海盜襲擊了英格蘭南部,此後,商業發展便放慢了腳步。
掠奪者近在咫尺,貿易和捕魚成了危險行業,隻有膽大的人才會購買船隻。
星空之下,目前港口停泊着三艘海船:兩艘鲱魚漁船和一艘法蘭克商船。
被人拖到海灘上的還有幾艘手工制造的河船以及沿海船。
其中一艘漁船是他參與建造的。
但他記得以前港口通常會停着十幾艘船,或者更多。
西南方向的微風持續不斷,他感覺清爽不已。
他的船有一面船帆,很小一面,因為船帆太珍貴了:一艘出海船所需的正常尺寸的船帆需要花費一個女人四年的時間才能制作完成。
而為了一次短途旅程,揚帆穿越海灣其實并不值當。
他開始劃槳,這對他而言是小事一樁。
埃德加肌肉強壯,像個鐵匠,他的父親和哥哥也是這樣。
每周六天,從早到晚,他們舉着斧子、锛子和鑽子幹活,将橡樹幹劈成适用于制造船殼的形狀。
雖然工作強度很大,但這樣的重活讓他們成了強壯的男人。
他的心提了起來。
他成功地離開了家。
現在,他要去見自己心愛的女人了。
夜空中星光熠熠,海灘上閃着白色的光,當他的船槳破開水面,那卷曲的泡沫就仿佛她的頭發落在肩上。
她叫森吉芙,昵稱是森妮。
她方方面面都與衆不同。
在濱海地帶,他能看到許多經營場所,大多是漁夫和商人的工作地點:那裡有為船隻提供抗鏽部件的錫匠鋪;有焦油制造商的窯,他們将松樹原木放在火裡烘烤,這一過程中産生的黏質液體是造船商所用的防水材料。
從水上看,這座城市總是要顯得大很多:這是幾百個居民的家,他們直接或間接地做着海洋生意。
埃德加越過海灣,往他的目的地看去。
即便森妮就在那裡,在黑暗之中,他也不會看見她。
但他知道她不在那裡,他們約的是黎明時分見面。
不過,他還是情不自禁地盯着那個她很快就會到達的地方。
森妮二十一歲,比埃德加大三歲。
那天,他坐在海灘上,注視着那艘維京海盜船的殘骸,便被她吸引了目光。
他一眼就認出了她——當然,小鎮上的每個人他都認識。
但是在那之前,他并沒有特别注意到她,也不記得關于她家人的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