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和這塊船骸一起被沖上來的嗎?”她說,“你坐得一動不動的,我還以為你是一塊漂流過來的木頭呢。
”她一定很有想象力,他從她這句不假思索的話裡一下子就能聽出來。
他向她解釋了這艘船的線條令他迷戀的地方,她應該是明白他描述的感覺的。
他們聊了一個小時,他就愛上了她。
然後森妮告訴他,她已經結婚了。
一切卻已經晚了。
她的丈夫辛納裡克三十歲。
她十四歲的時候嫁給了他。
辛納裡克擁有一小群奶牛,森妮每天負責乳品經營。
她很精明,為她的丈夫賺了許多錢。
他們沒有孩子。
很快,埃德加就發現森妮恨自己的丈夫。
他每天傍晚擠完奶,就會跑到一家名叫“水手”的酒館裡喝個大醉。
而每當他去了酒館,森妮就會偷偷溜到樹林裡見埃德加。
不過,從現在開始,他們不會再偷偷摸摸的了。
今天他們就會一起私奔,或者準确地說,是駕船私奔。
在沿海五十英裡
他幸運地找到了一位正在招人的造船匠。
埃德加沒有錢,他從來都身無分文,媽媽說錢沒有用。
不過船上的一個儲物櫃裡放着他的造船工具。
他們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等大家發現他們已經離開時,辛納裡克就會重獲自由,可以再次娶妻了。
如果一個妻子跟另外一個男人私奔,實際上就等于跟原來的丈夫離婚了,教會可能不會贊同這一點,但習俗就是如此。
森妮說,幾周之内,辛納裡克就會跑到鄉間,到一個極度貧困的家庭裡找個漂亮的十四歲女孩兒。
埃德加很好奇這個男人為什麼想要個老婆,因為根據森妮的說法,他對性并沒有太大興緻。
“他就喜歡找個人來任由自己擺布一下。
”她說,“我的問題是我已經長大,足以鄙視他了。
” 辛納裡克是不會來追他們的,即便他知道他們在哪裡,他也不會。
事實上,此後他也不太可能會知道他們在哪裡。
“假如我們判斷錯了,辛納裡克真的來找我們了,我會把他打個半死。
”埃德加說。
森妮聽到這句話時的表情告訴他,她覺得他不過是傻子吹牛皮,他也知道她這麼想是對的。
于是埃德加匆忙補充道:“不過他沒什麼可能會真的來。
” 埃德加到達了海灣的另一邊。
他将船靠岸,拴在一塊巨石上。
他能聽見修士們在念禱文。
修道院就在附近,辛納裡克和森妮的家就在那後面的幾百碼
埃德加坐在沙地上,望着漆黑的大海和夜晚的天空,想念着森妮。
她可以像他一樣輕輕松松就逃出來嗎?要是辛納裡克醒了,不讓她走怎麼辦?他們肯定會吵上一架,那樣她就會被他打一頓。
想到這個,埃德加突然想改變計劃了,他從沙灘上站了起來,準備跑到森妮家去接她。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沖動,相信她一個人能行。
辛納裡克肯定是喝醉之後呼呼大睡了,而森妮就像貓一般迅捷。
按照計劃,她睡覺的時候會在脖子上戴好唯一的首飾:一塊挂在小皮繩上的、雕工精細的銀色圓形飾物。
她已經在腰包裡裝好了針和線,還有用于特殊場合的、縫了刺繡的亞麻束發帶。
就像埃德加一樣,一會兒的工夫,她就能靜悄悄地從家裡離開。
很快,她就會到這兒來,她的雙眼會閃着興奮的光,她靈巧的身體渴望着他的身體。
他們會抱在一起,緊緊相擁,熱烈地互吻。
随後,她會走到船裡,他把船推向水面,推向自由。
他想,他要先劃一小段距離,再接着吻她。
他們該怎麼做愛呢?她會跟他一樣等不及的。
他會繞過岬角,将綁好的石塊扔進水裡作為船錨,接着他們就能躺在船上,在座闆底下做愛。
這有點别扭,但那又怎麼樣呢?船會在浪間輕輕擺動,随後,他們就會感覺到升起的太陽溫暖地照在他們裸露的身體上。
不過,也許更加聰明的做法是,揚起船帆,先駛往離城鎮更遠的地方,以免被人中途攔截。
埃德加希望用一整天來逃得遠遠的。
但森妮近在咫尺,她看着他,對着他開心地笑,他實在難以抵住誘惑。
然而保護他們的将來更加重要。
他們決定,等到了新家,就跟别人說他們已經結婚了。
直到現在,他們還沒有同床共枕過。
從今天開始,他們每天傍晚會一起吃晚餐,整夜躺在對方的手臂上,到了清晨,向對方露出會意的微笑。
埃德加看見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微光。
天将破曉。
森妮随時會出現。
隻有當他想到自己家人的時候,才會感到悲傷。
沒有兩個哥哥,他一樣能幸福地生活,他們對待他就像對待一個蠢小孩一樣。
他已經比他們聰明了,但他們還要假裝沒這回事。
然而,他想念爸爸,爸爸一輩子都在跟他講他永遠不會忘記的話,比如“無論你将兩塊木闆嵌接得多麼好,它們的接合處總是最脆弱的部分”。
還有,想到要離開媽媽,他的淚水湧上了眼眶。
她是個強大的女人,生活中出現問題的時候,她不會浪費時間哀歎命運,而是馬上去将事情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