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格娜沒有懷孕。
威爾武夫離開瑟堡之後的兩周裡,蕾格娜都在經受着恐懼的折磨。
懷孕之後被人抛棄,這是種最難以忍受的羞辱,尤其是對一個貴族家庭的未婚女子而言。
如果一個農民的女兒遭遇了這種命運,會受到同樣的嘲笑和鄙視,但最終她還是可能找到願意撫養另一個男人的孩子的人家。
然而一個貴族女子會被同等階級的每個男人無視。
不過,蕾格娜逃脫了這樣的命運。
月經來了,像日出一般受到她的歡迎。
經過此事之後,她本應痛恨威爾武夫,但她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背叛了她,可她仍然渴望着他。
蕾格娜知道,自己是個笨蛋。
不過這沒關系,因為她可能再也看不到威爾武夫了。
路易神父已經返回蘭姆,沒有發現蕾格娜和威爾武夫戀情的苗頭。
路易神父似乎也已經告訴自己那邊的人,蕾格娜很适合成為年輕的紀堯姆子爵的妻子。
現在紀堯姆自己也來到了瑟堡,他要做最終的決定。
紀堯姆覺得蕾格娜簡直完美。
紀堯姆一直這麼跟她說。
他觀察她,有的時候撫摸她的下巴,迎着燈光将她的臉從一側稍稍移動到另一側,又從上移到下。
“完美,”紀堯姆說,“眼睛就像大海一樣碧綠,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色度;鼻子很直,很漂亮;顴骨完全對稱;還有淺白的皮膚,以及最完美的頭發。
”蕾格娜跟所有體面女性一樣,将自己大部分的頭發蓋住了,不過習俗允許其中幾縷巧妙地露出來。
“多麼明亮的金色,天使的翅膀肯定就是這樣的顔色。
”
蕾格娜受寵若驚,但她總感覺他看自己的樣子就像在欣賞一枚琺琅胸針,欣賞他的收藏品裡最值錢的東西。
威爾武夫從來沒有跟她說過她是完美的。
他這樣說:“我的天,我的手沒辦法從你身上移開。
”
紀堯姆自己也長得很好看。
他站在瑟堡城堡高高的護牆上,俯視着港灣的船隻,微風吹亂了他泛着光澤的長發,深棕色裡透着紅褐色的光點。
他五官端正,長着棕色雙眼。
他比威爾武夫要英俊,不過當他經過的時候,城堡裡的女仆并沒有像威爾武夫經過時那樣紅了臉、咯咯地笑。
威爾武夫散發着一種雄性魅力,這是紀堯姆所沒有的。
紀堯姆剛剛送給蕾格娜一份禮物,一條由他母親刺繡的絲綢披巾。
蕾格娜将它展開,觀察裡面的圖案設計——纏繞的綠葉和怪物般的大鳥。
“真漂亮,”蕾格娜說,“肯定花了她一年的時間。
”
“她的品位很不錯。
”
“她是什麼樣的人?”
“她非常棒。
”紀堯姆笑道,“我想,每個男孩都會認為自己的母親很棒吧。
”
蕾格娜不确定是否當真如此,但她沒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我相信每個貴族女人對任何與布料相關的東西應該有絕對的權力。
”紀堯姆說,蕾格娜感覺自己馬上就要聽一場準備充足的演講了,“紡紗、編織、染色、縫紉、刺繡,當然,還包括清洗。
一個女人應該統治這樣的世界,正如她的丈夫統治他的領土那樣。
”他的發言仿佛在做慷慨的讓步。
蕾格娜直白地說:“這些我都讨厭。
”
紀堯姆驚呆了:“你不喜歡刺繡嗎?”
蕾格娜拒絕了搪塞的誘惑。
她不希望紀堯姆承受任何誤解。
我就是我,她想。
她說:“子爵閣下,我不喜歡。
”
紀堯姆困惑了:“為什麼?”
“我跟大多數人一樣,喜歡漂亮衣服,但我不喜歡做衣服。
我覺得那很無聊。
”
他看上去很失望:“你覺得那樣很無聊?”
也許是時候表現得更積極一些:“你不覺得一個貴族女人也有其他使命嗎?如果她的丈夫去打仗了怎麼辦?需要有個人來确保租金是否交付,正義是否施行。
”
“嗯,是的,當然,應急的時候。
”
蕾格娜覺得她已經把觀點表達清楚了。
她做出了一點讓步,希望能緩和氣氛。
“我就是這意思,”她違心地說,“應急的時候。
”
紀堯姆看上去松了口氣,轉變了話題:“景色真好啊。
”
城堡有一座可以遠觀四周村落的瞭望台,如果有敵軍來臨,從這裡就可以遠遠地看到,以做好防禦,或者脫身的準備。
在瑟堡城堡也能眺望大海,同樣是觀測敵人之用。
但紀堯姆正在觀察城鎮。
抵達海邊之前,底維特河穿過左右兩邊一間間木頭和茅草堆砌的屋子蜿蜒流淌。
街道上是前往海港和從海港回來的車,木輪子駛過被太陽曬幹的路面,揚起塵土。
按照休伯特伯爵對威爾武夫的承諾,維京海盜的船已不在此處停泊了,但其他國家的船停在了這裡,遠處還有一些船在抛錨。
一艘進港的法國海船停在淺灘,也許它在運送鐵或石塊。
船後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一艘英格蘭船正在靠近。
“一座商業城市。
”紀堯姆評價道。
蕾格娜注意到紀堯姆話裡的一絲不滿。
她問他:“蘭姆是什麼樣的城市?”
“一個神聖的地方。
”他馬上說,“克洛維,法蘭克的國王,很久以前就是在那裡接受了雷米主教的洗禮。
那時,一隻白鴿帶着一隻瓶子出現了,它被稱為神聖安瓿,之後,裡面的聖油被用于許多王室加冕禮。
”
蕾格娜想,除了奇迹和加冕禮,蘭姆肯定也存在商品交易活動,不過她再一次忍住了。
她跟紀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