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也可以借這個時間仔細思考應該怎樣将溫斯坦送到法庭,讓他被判罪,接受懲罰。
然而,就奧爾德雷德現在所知,這并不是件簡單的事,而且會有大量的助誓人當場發誓,證明主教是個誠實的人,他們所述絕無謊言。
若是證人表示反對,那麼就會有一套解決問題的流程——其中一個證人需要經曆嚴酷的考驗,要麼撿起一塊炙熱的鐵條,握着它走十步;要麼将他的雙手伸進滾燙的水中,把一塊石頭拿出來。
從理論上說,上帝會保護一個講了真相的人。
而實際上呢,奧爾德雷德從來沒聽說過有誰是願意接受這個考驗的。
通常而言,哪一方說了真話,法庭是清楚的。
法庭會相信更可信的證人。
但溫斯坦的案件會在夏陵法庭舉行,由他的哥哥主持。
威爾武夫郡長将會不顧廉恥地袒護自己的弟弟。
而奧爾德雷德唯一的機會就是提供再清楚不過的證據,背後的支持者也必須有相當的地位,這樣的話,即便是溫斯坦的哥哥,也無法假裝自己一無所知了。
奧爾德雷德想知道是什麼讓溫斯坦這樣的人成了假币制造者。
主教的生活本就清閑自在,他還需要什麼呢?為什麼要冒着失去一切的風險做這些?奧爾德雷德的假設是,溫斯坦是個貪得無厭的人。
不管他已經擁有多少錢和權,他仍然想得到更多。
罪惡本身如此。
第二天晚上比較晚時,奧爾德雷德才回到夏陵修道院。
修道院很安靜,他在教堂裡也能聽見夜課的聖詠,這場儀式标志着一天之末。
他把馬牽進馬廄,直接走回住宿區。
他的鞍囊裡有一份庫姆修道院送給他的禮物——一本《約翰福音》,開頭的文字引人深思: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道就是神(InprincipioeratVerbum,etVerbumeratapudDeum,etDeuseratVerbum)。
奧爾德雷德感覺自己可以花費一生的時間來搞懂這個奧秘。
奧爾德雷德一見到奧斯蒙德院長,就會把這本新書給他看。
正當奧爾德雷德把包裡的東西取出來時,戈德萊夫修士從住宿區樓層最裡的奧斯蒙德的房間裡走了出來。
戈德萊夫與奧爾德雷德年紀相當,皮膚黝黑,清瘦而結實。
他的母親是個擠奶工,曾被一個路過的貴族男人強暴。
戈德萊夫不知道那男人的名字,他話裡表達過他母親也從來不知道。
就像大多數年輕修士一樣,戈德萊夫與奧爾德雷德持有相似的觀點,也對奧斯蒙德和希爾德雷德的謹慎與吝啬感到不耐煩。
奧爾德雷德注意到戈德萊夫臉上的擔憂。
“怎麼了?”他說。
他意識到戈德萊夫心裡有些不願講的事。
“說出來吧。
”
“我一直在照顧奧斯蒙德。
”戈德萊夫來修道院之前,一直是個怯懦的人,而且話也不多。
“為什麼啊?”
“他已經卧病在床了。
”
奧爾德雷德說:“很遺憾聽到這個消息,但也不算太震驚。
他病了有一段時間了,下樓也比較困難,不用擔心。
”他停了下來,觀察戈德萊夫的表情:“還有别的事,對嗎?”
“你最好去問問奧斯蒙德吧。
”
“好的,我會的。
”奧爾德雷德拿起他從庫姆帶來的書,走進奧斯蒙德的房間。
奧爾德雷德發現院長正坐在床上,靠着身後堆起的一疊墊子。
他身體不好,但看上去挺舒服。
奧爾德雷德猜,不管院長接下來的人生是長是短,這樣在床上度過餘生,他也是滿足的。
“很遺憾聽說您身體不适,我的院長閣下。
”奧爾德雷德說。
奧斯蒙德歎歎氣:“智慧的上帝沒有賦予我繼續前行的力量。
”
奧爾德雷德不确定這是否完全由上帝決定,但他隻能回答:“上帝永遠是智慧的。
”
“我必須依靠更年輕的人了。
”奧斯蒙德說。
奧斯蒙德看上去有點難為情。
跟戈德萊夫一樣,他似乎正背負壓力,有些不願意說出來的話。
奧爾德雷德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說:“您是否在考慮指派一位執行院長,在您生病期間為您管理修道院事務呢?”這是個重點,被指派為執行院長的修士将有很大機會在奧斯蒙德死後成為正式院長。
奧斯蒙德沒有直接回答。
這不對勁。
“年輕人的問題是他們會惹麻煩。
”奧斯蒙德說,這話對奧爾德雷德明顯是個打擊。
“他們太理想化了,”他繼續道,“他們會冒犯别人。
”
不能再問得這麼小心翼翼了。
奧爾德雷德直白地說:“您是已經指派誰了嗎?”
“希爾德雷德。
”奧斯蒙德說完,就往别處看去。
“謝謝,我的院長閣下。
”奧爾德雷德說。
他把書扔到奧斯蒙德的床上,離開了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