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接。
降落的過程很颠簸,飛行員這樣解釋:“抵達目的地,旅行愉快。
”
歐德雷翟立刻趕去一直為她準備好的房間,并召來了什阿娜。
臨時住所:另一個帶小硬闆床的斯巴達式隔間。
這次有兩張椅子。
朝西有一扇窗正對沙漠。
這些房間典型的臨時設置讓她很惱火。
這裡任何東西都可以在幾小時内拆散運走。
她在隔壁盥洗室洗了臉,洗去這一路風塵。
在撲翼飛機上,她睡在狹窄的空間内,身體已經有些吃不消。
洗了臉,她感覺神清氣爽,走到一扇窗邊,感謝建築工把這座塔豎了起來:共十層,這是第九層。
什阿娜住在頂層,要做這建築的名字所描述的事情,頂層是個有利位置。
趁着等什阿娜過來,歐德雷翟做了必要的準備。
放空思想。
抛卻先入為主的想法。
什阿娜到這裡時的第一印象必須用純淨的眼睛才能觀察。
耳朵不能有會聽到某些特定聲音的準備。
鼻子不能期待記憶中的氣味。
是我選了她。
我,她的啟蒙導師,更容易犯錯。
歐德雷翟聽到門口傳來了響聲,她轉過身,是斯特吉。
“什阿娜剛從沙漠返回,是和她的人一起回來的。
她請大聖母在上面的房間和她會面,那裡更舒适。
”
歐德雷翟點了點頭。
什阿娜位于頂層的住所在邊邊角角仍然有那種預制房間的感覺。
沙漠前的一間臨時避難所。
這是間大屋子,比客人隔間大五六倍,不過這既是睡覺的卧室,又是工作室。
兩側都有窗戶——西邊和北邊。
歐德雷翟對這種功能性和非功能性的結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什阿娜設法讓她的房間能反映她自己。
标準的貝尼·傑瑟裡特小床上鋪着亮橙色和茶褐色相間的床單。
房間一端的牆壁上用白底黑線條畫着一隻沙蟲,最前面是沙蟲的頭,一顆顆晶牙裸露着,占滿了整面牆。
什阿娜親手畫了這幅畫,她靠着其他記憶和她在沙丘上的童年指引着她的手。
什阿娜沒有嘗試用更具野心的手法去渲染——比如全彩——而且設置的沙漠環境也很傳統,這些都說明了一些問題。
隻有沙蟲和它身下暗示的沙子,前景裡有個小小的穿長袍的人類。
是她自己?
令人欽佩的克制,以及一種對她為什麼在這裡的持續的提醒。
一種對大自然的深刻印象。
自然從不制造糟糕的藝術?
這個說法太可笑,無法接受。
我們說的“自然”到底指的是什麼?
她品嘗過自然荒野的殘暴:脆弱的樹木看起來就像是蘸了錯誤的綠色色素,被抛棄在凍土帶邊緣,幹癟成醜陋的劣質仿品。
令人厭惡。
很難想象這樣的樹木存在的意義。
還有盲蟲。
黏糊糊的黃色皮膚。
又哪有藝術可言?那是在通往别處的進化旅途中的臨時歇腳點。
人類的幹預就一直都做得更藝術嗎?豬蝓!貝尼·特萊拉同樣制造了惡心的東西。
欣賞着什阿娜的畫作,歐德雷翟覺得有些組合與人類的某些特定感觀很不合。
作為食物,豬蝓是美味佳肴。
醜陋的組合觸及了早期體驗。
體驗會做出偏頗的判斷。
壞事!
我們認定的藝術多數都迎合了人們對于安慰的渴望。
不要冒犯我!我知道我能接受什麼。
這幅畫又如何安慰了什阿娜呢?
沙蟲:盲目的力量守衛着隐藏的财富。
帶有神秘之美的藝術。
據報告稱,什阿娜拿她的任務開玩笑:“我是也許從來都不會重現的沙蟲的牧羊人。
”
即使那些沙蟲真的出現,任何一條都要多年之後才有可能長到她畫中所示的大小。
沙蟲前那小小的身影是她發出的聲音嗎?
“這情景終将出現。
”
房間裡彌漫着美琅脂的氣味,比一般聖母房間裡的氣味更濃些。
歐德雷翟的目光在屋内的家具間巡視着:椅子、工作台、球形燈的照明——所有東西都放置到能發揮它最大優勢的地方。
不過那個角落裡堆着的、形狀奇特的黑色合成玻璃制品是什麼?又是什阿娜的作品?
這些房間很适合什阿娜,歐德雷翟想。
除了這幅追溯她出身的畫,幾乎沒什麼别的東西,但任何一扇窗外的景色可能都來自沙丘深處幹旱地帶的達累斯巴拉特。
門口傳來輕輕的沙沙聲,驚動了歐德雷翟。
她轉過身,看到了什阿娜站在那裡。
她在站到大聖母面前之前打量了一圈房間,仿佛害羞一般。
行動即語言:“她确實如約來了我房間。
很好。
有的人可能會對我的邀請漫不經心。
”
歐德雷翟早已就緒的感官因什阿娜的出現蠢蠢欲動。
史上最年輕的聖母。
人們經常會覺得她是安安靜靜的小什阿娜。
她并不總是很安靜,也并不小,但是已經打上的标簽很難再摘掉。
她也根本不膽怯,但會安靜得就像一隻在田邊等着農夫離開的老鼠。
農夫一走,老鼠就會沖出來收走掉落的谷物。
什阿娜完全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