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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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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裡變涼。

    天還沒破曉,透過窗戶,可以感覺到黎明時分麝香草豆腥味的氣息。

    将軍凍得搓了搓手。

    現在,在黎明前半小時的昏暗之中,兩個人都顯得格外衰老:面色枯黃,瘦骨嶙峋,像是擺在人骨教堂裡的骷髅。

     客人突然機械地擡了下手,用昏花的目光朝腕上的手表瞅了一眼。

     “我想,”他低聲說,“現在,我們該談的都已經談了。

    我得走了。

    ” “你要是想走,車在門外等着。

    ”将軍和悅地說。

     兩個人都站了起來,不由自主地走到壁爐跟前,弓着腰,将瘦削、冰冷的手伸向爐膛的燼火。

    他們現在才感覺到冷,禁不住打戰;夜裡的氣溫突然降低,暴風雨已在山下小城的上空澆滅了萬家燈火,正朝莊園這邊撲來。

     “你回倫敦?”将軍像是自言自語。

     “對。

    ”客人回答。

     “你想住在那兒嗎?” “住在那兒,并死在那兒。

    ”康拉德說。

     “哦,”将軍沉吟片刻,“當然了。

    你不想留下來過夜嗎?不想看看什麼?不想見見誰嗎?你還沒有去看墓地。

    也還沒有見到妮妮。

    ”他殷勤地說。

     将軍欲言又止,似乎想找一句得體的話告别,但沒有找到。

    但是客人仍很平靜,從容地回答。

     “不了,”康拉德說,“我誰都不想見,什麼也不想看。

    代我問妮妮好。

    ”他禮貌地說。

     “謝謝。

    ”将軍應道。

    他們朝門口走去。

     将軍把手搭在門柄上。

    他倆就這樣四目相對,彬彬有禮,上身稍微有點前弓,準備告别。

    兩個人都再次環顧了一下房間,感覺再也不會跨進這裡。

    将軍眯起眼睛用昏花的目光環視了一周,仿佛是在尋找什麼。

     “蠟燭,”他的視線落在壁爐台上燭台中冒煙的燭燼,頗有玩味地說,“你看,蠟燭已經燃成燼了。

    ” “兩個問題,”康拉德用黯然的嗓音突然問,“你剛才說,你有兩個問題。

    第二個是什麼?” “第二個?”将軍應道。

    他們彼此弓腰,就像兩個年邁的同謀,害怕夜裡的影子,擔心牆上長了耳朵。

    “第二個問題?”他自言自語地重複了一遍,“可以,如果你連第一個問題都沒有回答……你看,”他用很小的聲音說,“克麗絲蒂娜的父親指責我活了下來。

    他的意思是,我經曆了一切并活了下來。

    因為,人們不僅隻用死亡回答,盡管死亡是一種理想的回答,但也可以用活下來回答。

    我們兩個都活過了這個女人。

    ”他親密地說,“你逃跑了,活了下來;我留在這裡,活了下來。

    我們兩個都活了下來,怯懦或盲目、憤怒或明智地活了下來,這是事實。

    難道你沒有想過,我們活下來是有原因的?……難道你沒有想過,到頭來是我倆對她欠下了某種來世的責任?她畢竟比我倆更完美一些,更有人情味—她更完美,因為她死了,換句話說,她對我倆做出了回答,而我們卻活了下來,這個沒有什麼好美化的。

    這就是事實。

    誰活過了别人,誰就是背叛者。

    我們覺得,我們應該活下來,這個也沒什麼好美化的,因為恰恰是這個要了她的命。

    她死于你的遠離,死于我留在這裡卻不理她,死于她生活中最親密的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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