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躁作過程,但在這裡,卻達到了完美無缺的程度。
到了澆鑄的時候,信号鈴聲響起,向所有看守着鋼水的工人發出了信号。
霎時間,一些身材一般高矮的工人,兩個兩個地橫擡着一根鐵杠,步伐齊整劃一地走過來,分站在每一座爐前。
一名指揮嘴裡叼着哨子,手裡拿着秒表,站在和每個正在燃燒的爐子很靠近的一個模具旁邊。
模具兩邊各有一些包着鐵皮、用耐火粘土制成的管子擺在坡度很小的斜闆上,管子未端直通到一個漏鬥槽。
指揮吹了一聲哨子,一隻熔鍋立即從爐火中用鐵鉗取出,挂在站在爐前的兩個工人的鐵杠上。
然後,哨子發出一陣和諧的旋律,兩個工人便按節奏把熔鍋裡的鋼水倒進管子裡。
随後,他倆再把那滾燙的空熔鍋扔進一個水槽裡去。
其他班組的工人接下去以同樣的方法躁作着,間隔的時間是精确地計算好的,以便澆鑄程序正常有序地進行下去。
精确程度是異乎尋常的,以緻一到第十秒鐘那規定的最後的出鋼時刻,最後一個熔鍋便倒空後扔進了水槽裡。
這麼完美的躁作好像不是由上百個人的同心協力完成的,而更像是一件件機器按部就班地運作的結果。
鐵的紀律、熟練的技術和和諧的節奏産生出了這個奇迹。
施瓦茨似乎對這樣的一套躁作過程很熟悉。
他立刻跟一個與他一般高矮的工人結成一隊,在一次不太緊要的澆鑄中試了一下,被認為是個出色的鑄工。
當天下班的時候,他的班長甚至許諾很快提升他。
而他,晚上七點鐘,一走出O區和外牆,便去旅店取上他的手提箱。
然後,沿着城外的一條小路走去,很快便到了他早上就注意了的一處聚居區,很容易地便在一個“可寄宿”的正直女人那兒找到了一個單人房間。
這個年輕工人晚飯後沒有找小酒館,而是關在房間裡,從口袋裡掏出想必是從冶煉場撿來的一塊鋼片和從O區弄到的一塊熔鍋的碎片。
然後,他就着一盞冒煙的油燈,極其專心緻志地檢查、研究着。
然後,他從手提箱裡拿出一個很大的硬皮筆記本來,翻看了寫滿筆記、公式和算式的那幾頁,又在那本子上用流利的法文寫了下面這樣一段,不過,為了謹慎起見,他用了隻有他自己明白的暗語:
“十一月十日。
斯塔爾斯達德。
冶煉方法并無特殊之處,當然,除了兩次溫度的選擇有所不同而外,那是按照切諾夫定律,第一次加溫和再加溫的選擇有所不同,而且第一次加溫相對比較低。
至于澆鑄,那是按照克虜伯的方法躁作的,但動作的均衡簡直令人歎而觀止。
這種躁作的精确性是德國人的強項,它是出自日耳曼民族生就的樂感的。
英國人是絕對達不到這種完美境界的。
他們若不是缺乏紀律,至少耳朵有毛病。
一些法國人則能輕易地做到這一點,因為他們是世界上第一流的舞蹈家。
到目前為止,這種冶煉方法雖然名聲在外,但并無任何神秘之處。
我在山裡采集别的礦石标本同我們的上等鐵礦石極其相似。
煤的樣品肯定是上乘的,具有很高的冶金價值,但同樣也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舒爾茨制作法肯定是采用的上等原料,去除了所有的雜質,達到百分之百的純淨才投入使用。
不過,這些仍是很容易做到的。
而現在的問題就在于确定制造熔鍋如鋼水管的耐火土的成分了。
如果做到這一點,而且我們的澆鑄工也很守紀律的話,我看不出我們為什麼做不到這兒所做的一切!不過,我還隻是看了兩個車間,而這個至少有二十四個車間,還不算中央總部、計劃設計處、密室!這些部門在這個巢袕中究竟是幹什麼的?當舒爾茨先生拿到了他的那份遺産,發出威脅之後,我們的朋友們怎麼才能不害怕呢?”
施瓦茨寫下這幾句問句之後,感到這一天已經夠累的了,便脫去衣服,上了一張德國床,就是那張不舒服的小床,點燃煙鬥,拿起一本舊書,邊怞邊看。
但是,他似乎心不在焉。
他的嘴裡連續不斷地吐出一口一口的香噴噴的煙來,發出聲響:
“噗!……噗!……噗!……噗!……”
他終于放下書來,陷入沉思,好像在思考如何解開一道難題。
“啊!”他終于喊道,“隻要有鬼,我就能捉住!我定能發現舒爾茨先生的秘密,特别是知道他如何尋思對付法蘭西城的!”
施瓦茨念叨着薩拉贊大夫的名字,慢慢地睡着了,可是,睡夢中,他卻念叨着小姑娘讓娜的名字。
盡管在他離開讓娜時,她已經是個大小姐了,但他仍舊記着她是個小姑娘。
這種現象不難理解,純粹是聯想使然:想到薩拉贊大夫,也就聯想到了他的女兒。
因此,當施瓦茨,也就是馬塞爾-布律克曼,醒來時腦子裡想着讓娜的名字時,他對此并不覺得驚奇,而且,從中反倒又一次體會到斯圖亞特-米爾①的心理學原理的絕妙。
①英國哲學家(1806-1873),邏輯學的歸納法和演繹法的創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