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頭,看上去還要顯得老些。
他長得像個放高利貸的,眼睛雖小卻骨碌亂轉,毛發稀疏,塌鼻子,腳闆特長,阿爾巴尼亞人形容這種腳:“腳趾伸到了馬其頓,腳後跟還在貝奧欽。
”生就一張大圓臉,沒有唇髭,下巴上留一撮山羊胡,中等個子,細瘦的身體頂一顆碩大的秃頭。
他是個阿拉伯猶太人,卻出生在基督教的家庭裡,穿着很簡樸——地中海東海岸的水手打扮,外套一件鬥篷。
他是專替群島問海盜們銷贓的經紀人,擅長脫手搶來的财物,并在土耳其出售抓獲的戰俘,把他們運往北非。
斯科塔和他之間要談些什麼,話題涉及哪些方面,無非發戰争财的最好途徑,從中能撈多少好處等,一點不難猜到。
“希臘眼下情況如何?”船長問。
“大緻情況和你上次來時差不多!”斯克佩羅說,“卡利斯塔号在海上航行了将近一個月吧?也許打你走後就沒聽到什麼消息。
”
“說實在的,一點也不知道。
”
“那我告訴你,船長,土耳其艦隊準備把易蔔拉欣和他的隊伍運送到希特拉島去。
”
“大概是,”船長答道,“昨天晚上穿過納瓦裡諾的時候我看到了。
”
“你自從離開的黎波裡之後沒在任何地方停過船嗎?”斯克佩羅問。
“不……隻停了一次!我在維地羅停了幾個小時……是為卡利斯塔号補充水手。
自從我離開馬涅海岸,在我到阿卡蒂亞之前,我發的信号都沒有回答。
”
“也許是沒有地方回答。
”斯克佩羅說。
“你說,”尼古拉-斯科塔說,“現在缪烏利斯和加納裡斯在幹些什麼?”
“他們也不過到處襲擊,占點局部的小便宜,無法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對了,當他們忙着驅趕土耳其人的船隻時,海盜們倒是可以在群島間大幹一番。
”
“人們是否常常談起……?”
“沙卡迪夫?”斯克佩羅壓低嗓子說:“是的……,到處都在談論他,而且總是談他,尼古拉-斯科塔,大家談得最起勁的就是他!”
“以後還會談的!”
尼古拉-斯科塔站起身,喝幹杯中的酒,斯克佩羅馬上給他斟滿。
他來回踱着步,然後在窗前站住,雙手抱在胸前,聽着遠處傳來的土耳其士兵粗魯的歌聲。
他又回到斯克佩羅對面坐下,突然改變了話題:
“我知道你的信号表示,你有一筆人口買賣,對嗎?”他問。
“是的,尼古拉-斯科塔,足以裝滿一條四百噸的船!都是克裡米蒂大撤退後那場大屠殺中死裡逃生的。
見鬼!那次土耳其人殺得太多了!要是由着他們幹,肯定一個活口都不會留下!”
“都是些男人,女人嗎?”
“對,還有小孩!……什麼都有!”
“在哪兒?”
“阿卡蒂亞城堡。
”
“你買得貴嗎?”
“呃!你知道帕夏不大好說話,”斯克佩羅說,“他認為獨立戰争快完了,……真不幸!哦,不再有戰争,不再打仗了!沒有戰場也就不再有‘搶奪’了,用他們的野蠻話說就是‘搶奪’,那就不再有人口或是别的東西可賣了!沒有俘虜了,價格自然會高的!這倒是一個補償,船長!我有确切消息說非洲市場正缺奴隸,現在運去可以賣個好價錢呢!”
“好吧,”尼古拉回答,“一切準備就緒了嗎?你現在能到卡利斯塔号上去嗎?”
“我一切就緒了,沒什麼要辦的。
”
“那好,斯克佩羅。
八天或十天後,時間晚一點,貨船将從斯卡潘托開出,來取這批貨。
到時候交貨沒問題嗎?”
“保證沒問題,就這麼定了。
不過錢得現付。
你最好先和埃利尊多打好招呼,讓他接下這筆生意。
他的信譽好,他簽的字就等于錢,帕夏拿他的支票當現金呢。
”
“這就寫封信給埃利尊多,我最近要到科孚去一趟,就把這筆生意辦妥……”
“這筆生意……另外還有一筆大生意呢,尼古拉-斯科塔!”斯克佩羅又說。
“也許吧……!”船長說。
“說實在的,這不太公平!埃利尊多太有錢了……實在是有錢!要不是咱們的生意照顧他,他上哪兒賺這麼多……可咱們呢?……咱們冒着危險在海上闖蕩、賣命,每天被水手長的哨子呼來喝去!……啊!可人家坐在家裡就發大财了,當個強盜銀行的老闆真不錯!所以,我還要說,尼古拉-斯科塔,這叫公平嗎?”
“什麼是公平?”船長凝視着他的大副問。
“怎麼!你不知道嗎?其實,船長,你問我,不過是想聽我重複第一百遍!”
“呃!”
“埃利尊多的女兒……”
“隻要是公平的,就幹,”尼古拉-斯科塔站起來簡單地說。
說完,人已走出了“密涅瓦”客棧,斯克佩羅跟在後面,來到港口小艇靠岸的地方。
“上船,”他對斯克佩羅說,“咱們一到科孚就去和他談這筆買賣。
完了,你就回到阿卡蒂亞準備裝貨。
”
“上船!”嘶克佩羅答道。
一小時後,卡利斯塔号船駛出了海灣。
這天從早到晚,他都聽到從南方傳來的隆隆炮聲。
這是聯合艦隊的大炮在納瓦裡諾灣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