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想到這樣做是忘恩負義以怨報德而稍稍躊躇了一會兒,但很快便顧不得這些了。
他把手伸到箱子裡,掏出那誘人的皮夾,立即着手清閱裡面的資料。
首先是幾封信,德拉戈什迅速掃了一眼,不過信封上的地址都是薩爾卡;寫給伊利亞-布魯什先生收的;還有幾張收據,其中有房租收據,付款人也都是伊利亞-布魯什。
這些東西都沒多大價值。
德拉戈什就要放棄的時候,突然躍入眼簾的一樣東西不禁使他驚得顫栗了一下。
其實,這件東西再簡單不過了。
面對這麼一張所謂“資料”,隻有一個偵探才會無動于衷,才會不産生好感。
這是一幅肖像,一幅年青女子的肖像,她那傾城的美貌恐怕連畫家作畫時也會激動不已。
但是,警長并非藝術家,德拉戈什的心并不是因為被這張令人陶醉的臉龐迷住了而怦怦直跳。
說句實話,他在這一整幅肖像中注意到的一切,僅限于寫在人像下端的一行保加利亞文字:“給我親愛的丈夫,娜佳-拉德科”。
德拉戈什讀得懂這行小字,他真是激動得難以自制。
這樣一來,他的疑慮全都得到了證實,而他基于觀察到的種種怪事所作出的推理也都是符合邏輯的。
這麼多天來,他正是同拉德科一起順流而下。
這個兇險的壞蛋能夠直到今天都沒有被緝拿歸案,原來是他隐藏在多瑙河協會釣魚冠軍的好人面孔底下!
德拉戈什發現這些之後,将采取什麼樣的行動呢?他還沒有拿定主意,忽聽得岸上響起了腳步聲。
他迅速把皮夾扔回箱底,順手合上箱蓋。
來人不會是伊利亞-布魯什,因為他才離開了十來分鐘。
“德拉戈什先生!”一個聲音在外面叫道。
“弗裡德裡克-烏爾曼!”德拉戈什艱難地站起身來,趔趔趄趄走出船艙。
“請原諒我喊您,”烏爾曼看見他的上司後,抱歉地說道,“剛才我看見您的旅伴下船去了,知道您一個人在這兒。
”
“有什麼情況嗎?”德拉戈什問。
“有新情況,先生。
昨夜發生了一起劫案。
”
“昨夜!”德拉戈什驚呼道,他立即聯想起昨天夜裡布魯什沒有待在船上。
“離這兒不遠有一幢别墅被搶,門衛挨了打。
”
“死了嗎?”
“沒有,不過傷勢很嚴重。
”
“好,”德拉戈什說着,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的部下安靜一會兒。
他陷入了沉思。
該怎樣做才好呢?當然得采取行動了,而且,真要幹起來,他還是會有力氣的。
剛才聽到的消息是最好的藥方,在他身上已經看不出落水事故留下的痕迹了。
現在,他不用再扶住船艙的壁闆,神經一緊張,熱血便直往上湧。
是的,必須行動起來。
可是,怎麼動手呢?要不要等伊利亞-布魯什回來?或者不如說,等拉德科回來,因為這才是他那位旅伴的真正姓氏。
等他一回到船上,就出其不意地将他的雙手扭到背後,以法律的名義逮捕他?看起來這樣做應是最明智的。
因為從今以後,那個自稱為漁夫的人毫無疑問是有罪的。
這個罪犯小心翼翼地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他周身籠罩的那種神秘氣息;他又正好和大家傳聞的強盜頭子同名同姓;昨夜發生罪案時他恰巧不在船上。
所有這一切,都向德拉戈什指出:伊利亞-布魯什就是那個要追捕的強盜。
但是,卻是這個強盜救了他一命呀!……這使局勢變得微妙起來!
一個盜匪,不僅如此,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兇犯,怎麼可能奮不顧身地跳下水把他救到船上呢?即使布魯什真是殺人犯,這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的确是事實,那麼,一個剛被他從死神手中拯救出來的人,難道應該采取這樣的方式去報答自己的救命恩人嗎?另一方面,若是不馬上逮捕布魯什,又會怎麼樣呢?如今,那個假布魯什的面具已經被揭了下來,他的真實身份已經暴露,想要逃脫重重部署在大河兩岸的警方的追捕,對他來說是比登天還難。
如果再詳細調查一番,證明那個所謂的漁夫确實是罪犯,那時,再配備更多的人馬前去輯拿,這樣算來,人是捉來得遲了些,但是卻不會出什麼差錯。
足足有五分鐘,德拉戈什左思右想,舉棋不定。
與伊利亞-布魯什不辭而别?……還是等在這兒,叫烏爾曼埋伏在艙裡,當漁夫一露面,就悄悄地猛撲過去,然後再作解釋?……不行,絕對不行。
這樣恩将仇報,他于心何忍呢!倒不如冒着給罪犯逃生機會的危險,暫時抛開自己的成見,着手進行調查,直到弄個水落石出。
如果将來調查結束的矛頭仍是指向伊利亞-布魯什,如果他的職責迫使他把恩人當作敵人對待,那至少也是給了對手充裕時間自衛後的面對面的交鋒。
德拉戈什揮了揮手,似是表示勇于承擔自己剛才所做決定的一切後果。
下定決心後,他走進船艙寫了一張紙條放在一個顯眼的地方,告訴布魯什他有事必須離開一下,請船主至少等他二十四小時。
然後,他走出船艙問烏爾曼:
“我們有多少人手?”
“現場隻有兩個,不過他們正在召集其他人。
到傍晚,我們将有十來人吧。
”
“好的,”德拉戈什點了點頭,“你剛才不是說現場離這兒不遠嗎?”
“大約有兩公裡路。
”烏爾曼答道。
“帶我去看看。
”德拉戈什說着便跳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