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
潘雪樓又一次走出了廟門,肩上血迹猶未乾。
“是你殺了柳晴風?”
“是!”
“在你殺他以前就受傷了?”
“是。
”
好長一陣沉默。
涼風城外來,送着任念陵掌中那把槍的香氣,也送着他的話:“我們本來不願意在你受傷的時候動手。
”
潘雪樓的瞳子收縮兩點精芒。
“但是你殺了我們一位好兄弟!”宗問恨的聲音很冷,冷過大寒的冰河道:“一位曾經冒死救過我們生命的兄弟!”
每一個字都夠肅煞,卻也都有一抹揮之不去的感傷。
“所以我們必須殺了你!”
“不管你是不是受了重傷!”
宗問恨的戟和任念陵的槍同時加了他們所說每一個的決心。
“我明白!”
潘雪樓出刀的力量也同樣清楚表達他的意思。
因為魏遲留也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
***
“如果英雄的刀揮向英雄,是不是也正是因為時間不夠的關系?”
蕭遺歡曾經問過柳晴風這句話。
“不會,被稱做英雄的人一定有他特殊的神韻,彼此一眼就可以認定對方。
”柳晴風回答道:“不過除非兩個人的心一開始就決定非置對方于死地不可。
”
***
任念陵的槍和宗問恨的戟,絕對有必殺潘雪樓的決心。
他們在搏命!
每一記出手又沉又重,槍飛戟竄之下,潘雪樓的刀已經逐漸遲緩。
尤其右肩上的五個血洞大量流出紅色的生命。
每一步他跨出去,垂襲的衣袍就染得更紅。
每一刀卷出,觸目驚心的血紅讓唐羽鈴的心緊縮。
緊緊的繃住。
顫抖的身軀,驚駭的眸子,是恐懼再度生活起來的情愫又将死灰枯槁。
刀在她的驚叫中垂落。
落,插于地面上危危顫顫,流轉着當空的陽光。
是嘲笑抑或悲憫,明日不再見?
任念陵的槍和宗問恨的戟已然頂貼于“仇人”頸。
出手刺必無可救的頸!為什麼沒動?
槍和戟不但沒動,而且還有輕微的顫抖。
潘雪樓的臉很安詳。
生和死,本來就是親密的兄弟。
涔涔汗水遮眉的竟是執槍的人,頂戟的人?
好久,不,或許隻是短短的刹那。
唐羽鈴竭盡全力的睜眼看着,看着不可思議的歎息。
任念陵收回了槍。
宗問恨也收下了戟。
“我們還是下不了手,因為你像個英雄……”
“或許是因為你受傷的關系……不過我們一定還會來,來殺了你!”
“很好!”有人在馬背上淡淡的出聲道:“你們看得出他像個英雄,也能夠因為他早已受了重傷而不殺人。
”
布孤征有一絲安慰的笑意,道:“原則不被仇恨殺滅的人,總有一天會成為英雄。
”
那是一段很艱辛的心路曆程。
也許你輕易的可以殺死十個、百個敵人。
也許你的武功已經是天下無敵。
但是如果你是一個不能堅守原則,不能肯定你狙殺的目标是不是該死,頂多隻是一名叫人憎惡的武夫!
武夫令人憎惡,英雄卻是人人尊崇。
“武是用來做一些有意義的事,而不是用來殺人。
”
布孤征的話,任念陵和宗問恨都沒有忘。
“三天後,洛陽城外六石寺見!”布孤征的手中忽然多了一瓶藥,輕飄飄的落到唐羽鈴手上。
他什麼都不必再說。
十二響馬蹄離去時,背影已經很明白的告訴了一切。
三天後,當他調轉馬頭迎面而來。
隻有生死!
潘雪樓的眼中突然湧現未曾有過的尊敬。
***
蕭遺歡全副心力在背誦着那兩本秘冊。
天運會的組織遠超過他所能想像的龐大。
如果有這些力量,蒙古的車臣汗部和綏境的烏蘭察布盟可以輕易的破關入塞。
得意的神情一直持續到他站立在布孤征的面前。
“會主果然擊殺了那小子?”蕭遺歡的聲音很“喜悅”,同時遞上那兩本他背了大半的秘本,道:“遺歡虔請會主繼續領導……”
他慶幸,幸好自己已掌握了其中十之八九。
布孤征竟真的收了回去,而且是搖着頭道:“我和潘雪樓的一戰是約在三日後……”
三日後才戰,勝負自然未分。
勝負未分,又為什麼收回秘本?
莫非是另外有了繼承人?
“方才我去小西梵寺的時候,任念陵和宗問恨正對那個年輕人出手。
”布孤征淡淡的說着,好像讓蕭遺歡在領會一種感覺,道:“任念陵的槍抵上了潘雪樓的頸間,宗問恨的戟也貼緊着潘雪樓的脖子。
”
蕭遺歡有一絲訝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