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已解開了他的腰帶。
楚叛兒又氣又急,怒道:“潘夫人,請你自重一點!我和你丈夫是朋友,你不能這樣!”
孫二娘喘息着道:“他管不了俺,你别怕他,你……”
她已說不出話來了。
她的手已急促地握住了他,她的手汗津津的,帶着種輕微的抽搐。
楚叛兒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她已聽不進任何話了。
這個瘋女人就像快渴死的人發現一壺水似的,那麼熾烈,那麼瘋狂,那麼可怕。
楚叛兒說不出是厭惡她,還是痛恨她.拟或是憐憫她。
恍惚間,他仿佛看見了斜坐在車轅上抖鞭花的潘造化,那鞭花抖得又脆又亮,潘造化的臉上笑嘻嘻的,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播造化如果事先知道自己的老婆會和楚叛兒“苟合”,他還會将楚叛兒用車運進呂梁山嗎?
楚叛兒在心裡歎了口氣。
該來的就得來,擋也擋不住;該去的就得去,扯也扯不回。
後悔也罷,痛苦也罷,愧疚也罷,絕望也罷,都沒有用。
已經發生的事,就是曆史,而曆史是不能也無法改變的。
如果你因為無法改變你不滿意的某段曆史而痛苦,那是活該。
曆史需要你做的,是勇敢的面對、接受和發現,而不是篡改。
孫二娘既然已經這樣做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孫二娘已摸索着解開了他被封的穴道。
楚叛兒已準備認命了,可就在這時,他聽見了寶香姑娘的聲音:
“夫人,船已備好!”
孫二娘被驚動了,似乎也被這叫聲驚醒了。
她松開他,慢慢站直身于,有點茫然地咬着嘴唇,怔怔地看着他,就好像她不知道自己剛才在做什麼似的。
楚叛兒道:“你可以送我換錢了。
”
孫二娘深深看了他最後一眼,就垂下眼睛,默默将他的衣裳收拾好,慢慢轉身走了出去。
楚叛兒總算松了口氣,若非寶香姑娘“及時”趕到,他可就不太妙了。
但他對孫二娘臨走時的神情感到疑惑不解。
那種深沉的迷惘,好像不是孫二娘這種女人能有的。
她想到了什麼?
她感覺到了什麼?
楚叛兒慢慢坐起身,活動活動酸軟的四肢,下了炕,找到自己的棉袍皮靴,慢慢穿戴起來。
他已開始盤算用什麼辦法逃出孫二娘的控制。
他的體力還遠沒有恢複。
也不知寶香給他下的是個麼藥,這麼厲害。
他聽見寶香在驚叫:“夫人,你這是——”
楚叛兒又驚又喜——要是這位母夜叉真出了什麼事,那就太好了。
可孫二娘會出什麼事呢?
他聽見孫二娘嘶啞低沉的聲音:“快走!”
然後是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嗒嗒的馬蹄響漸漸遠去。
楚叛兒沖出門,什麼也沒發現。
院裡靜悄悄空蕩蕩的,院外也杳無人蹤。
出了什麼事?
孫二娘為什麼突然離去了?
為什麼孫二娘的神色那麼奇怪?為什麼孫二娘那一聲“快走”充滿了恐懼的意味?
楚叛兒想不通,一點都想不通。
難道附近有高人示警?
楚叛兒沖到院外,繞着院子跑了一圈,一個人也沒看見。
楚叛兒站住。
他又一次從危險中逃脫出來,可不知道該感謝誰。
他望着遠處的鄰居人家,除了有幾個人探頭探腦外,五十丈内絕對無人走動。
他隻有感激蒼天。
楚叛兒騎上他那匹馬走了——就算要過河,他也不願在這裡上船。
一家鄰居的窗戶上,一雙眼睛也離開了。
這是雙中年男人的眼睛,深邃、溫和、甯靜,就好像世上任何驚天動地的大事也不可能使它們激動似的。
中年男人輕輕道:“他走了。
”
屋裡還有一個女人,他的話是說給她聽的。
女人的歲數看來已不小,顯然是他的妻子,這一家的主婦。
她從針錢活上擡起頭:“是他嗎?”
中年男人道:“不知道,但是像極了樂漫天。
”
女人幽幽道:“樂漫天夫婦的下落,至今我們還沒打聽到,也不曉得他們……唉!”
中年男人道:“也許找這個年輕人問問,能問出點什麼來。
”
女人歎道:“算了,我看沒指望了……就算打聽到了,又能怎樣?我們在這裡一住十年,早就忘了江湖是什麼樣子了,我也懶得出去惹麻煩了。
”
中年男人走到她身邊坐下,攬着她肩頭,輕聲道:“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女人不語,将針線放下,偎進了他懷裡。
中年男人喃喃道:“葉落歸根,就算山莊已荒蕪,終究是我們的家。
”
女人輕聲細氣地嗯了一聲,忽然抱緊了他,低低抽泣起來。
中年男人的眼睛也濕潤了:“再說,那件事已經過去好多年了,能認識我們的人,大概也沒幾個了……”
女人泣道:“怕就怕……那些人,還在……還在找我們……”
中年男人憐惜地撫慰着她,柔聲道:“隻要我們小心一點,應該沒什麼事情的。
”
女人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