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瞪的是那個女人。
柳林深處那人道:“老英啊老英,叫我怎麼說你呢?你以為那個假扮的男人是誰?——她就是高郵六枝花中的大姐蘇靈霞呀!”
那男人冷冷道:“不錯,我就是蘇靈霞。
喂,是誰躲在那裡?有膽子說話,沒膽子照面嗎?”
柳林中還沒回應,老英已紫漲着髒臉怒吼起來:“你就是蘇靈霞?”
蘇靈霞冷冷道:“怎麼?”
老英咬牙切齒地道:“怎麼?!老子要剝你的皮!”
蘇靈霞冷笑道:“剝我的皮做什麼?難道你想變成個女人?”
老英咆哮着掄起打狗棍,狂掃亂打起來:“騷母……破貨!
你害死了我大哥……臭皮……”
粗看之下,老英的棍使得實在沒什麼章法,直如頑童在怒極時胡劈亂抽。
但實際上,他使的是一種十分高明的、也許是世上最高明、最神奇、威力最大的棍法——
少林瘋魔棍!
蘇靈霞一退就退出了三丈,亂草在她面前飛濺、粉碎,帶着令人瘋狂的低鳴聲。
可以将一頭強壯兇猛的公牛打成一團碎肉的少林瘋魔棍!
蘇靈霞飛快地躲在樹後。
這是一片密林,她可以在柳樹間飛蹿,以限制老英兇悍瘋狂的棍擊。
“你是誰?!”
蘇靈霞的聲音尖利短促,好像被人扼住了咽喉。
老英嘶吼着,用更猛烈更瘋狂的攻擊回答她。
“俏妮子——”
蘇靈霞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下,蘇俏已不再那裡。
蘇靈霞凄厲地嚎叫起來,閃電般沖進老英瘋狂的棍影裡——
“俏——妮——子——”
*********
農夫劇烈地抽摔了一下。
俏妮子?是誰在叫俏妮子?
他急促地四下張了張,一切仍然那麼甯靜那麼祥和,沒有一點暴力的迹象,也沒有一個稍微有點面熟的人經過。
也許是幻覺。
他這麼對自己說。
他已經十二年沒見過俏妮子了。
俏妮子不會在這裡的,她沒理由在這裡。
一定是幻覺在作怪。
農婦卻驚得一下站了起來:“蘇俏!有人在喊蘇俏!”
她的臉刷白,眼睛大睜,耳朵也怪了起來。
農夫慢慢吞吞站了起來,微笑道:“瞎說。
”
他的聲音嘶啞得可怕,他的微笑十分勉強——不是幻覺,他也聽到了。
絕對不是幻覺。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攥得緊緊的,顫聲道:“我聽見了!真的聽見了!有人在喊‘俏妮子’,有人在喊!你也聽見了,是嗎?!”
他無法搖頭。
她渾身哆嗦起來:“是她,就是她!就在那裡!在莊裡,就在莊裡!”
她的手,指向那片山谷,那片柳林。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嘎聲道:“隔這麼遠,不會聽見的。
”
她甩脫他的手,憤怒地瞪着他,隻一瞬,就輕身沖出:
“她在那裡!”
他知道她在那裡。
*********
左臂上的那一棍,簡上快把她打裂了。
閃電般猛烈的打擊更然而止,竹棍劈開了她的左臂肌肉,劈在她臂骨上。
不能等地提棍再擊!
不能!
她撲進老英的懷裡,右手掐住了他的喉骨。
血是熱的。
滾燙。
骨頭碎烈。
老英張大了永遠也不可能再合攏的嘴,眼珠死魚一般凸了出來。
他的咽喉處有一個拳頭大的血洞。
血噴湧。
蘇靈震一腳端在他肚子上,老英飛了起來,手裡還緊握着那根打狗棍。
她不知道左臂是不是已經斷了,她想不到這些,她也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俏妮子,她的姐妹,她的命根子。
“俏——妮——子——”
她右手裡還抓着那團血肉和碎骨,她的聲音如瀕死的母狼在呼喚失蹤的孩子。
柳林深處那個人終于現身了。
這是一個蒙着臉的人,眉很粗很黑,眼睛很小,像豆子,矮壯矮壯的。
他的手裡,拎着一個女人。
蘇靈震的瘋狂暴怒在刹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面白如雪。
她的眼睛很明亮,也很冷靜。
血已浸濕了她整隻左臂,她似乎一點沒有感覺。
她的目光裡沒有狂躁,沒有怨毒,沒有殺機,隻有智慧。
冷靜的智慧。
——冷靜,再冷靜。
不要讓他看出我已經無法再戰,不要惹地暴怒,不要危及俏妮子。
冷汗沁出。
——堅持住,等他忍耐不住先出手,然後拼全力殺死他!
她松開右手,血糊糊的肉泥落地。
豆眼蒙面人好像在笑:“不愧是高郵六枝花的老大,出手幹脆利落,一招殺敵。
若非親見,實難想像二十年後,你還有這麼漂亮的身手。
”
蘇靈霞冷冷盯着他,一聲不吭。
午間的陽光從密密匝匝的柳枝柳葉間擠了進來,落在她臉上。
汗珠在閃爍。
——該死的血,流得這麼厲害!
——要撐住,不能迷糊,不能倒下!
——俏妮子現在是死是活?
豆眼蒙面人歎道:“你知道你剛才殺死的人是誰嗎……你不知道,你不認識老英,但你應該還記得他的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