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聽完,一邊搓腮幫子一邊說:“有點懸,真是有點懸。
馬秘書,你再把這三個村的情況向縣委報告!”
馬秘書于是搖動電話把子,接通了縣委電話,哇喇哇喇地彙報我們講的情況。
講完,他又頻頻點着頭聽那邊講。
放下電話,馬秘書說:“今天是十五,全縣各公社都報告了大量的類似地震前兆的種種情況,縣委正一邊向地區報告,一邊會同縣地震局研究磋商,一旦确定地震将要發生,他們馬上會發出警報的
。
”
齊書記說:“那我們就提高警惕,時刻準備着。
你到前面說說,讓電影一直放到明天早晨,凡是脫産幹部誰也不準離開,一旦來了警報好分頭下村通知!”
馬秘書答應一聲,便走了出去。
我這才明白,原來公社大院今天晚上放電影也是一項防震措施,并不是為了娛樂。
齊書記對我們三個村的地震宣傳員說:“你們幹脆就别回去了,到前邊看電影去吧。
上級一旦發來警報,你們就趕緊回村,省得再派脫産幹部。
”
我們三個便去了前面。
那裡放的片子好像是《烈火中永生》,但我們哪裡有心思看呀。
不光我們,就連那些脫産幹部也是坐在那裡仨一群,倆一夥,嘀嘀咕咕。
江姐在銀幕上英勇就義,董存瑞又出來了。
董存瑞炸完了碉堡,黃繼光又上前線了。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用胸膛堵機槍眼兒,天已經明了。
齊書記眼睛紅紅地從防震棚裡走出來,向大夥揮揮手說:“他娘的,一夜沒見動靜,看來是沒事兒了。
大家回去睡一會兒吧!”
脫産幹部撇下黃繼光都走了,我們幾個村裡來的當然也要走。
臨走,齊書記又勉勵了我們一句:“你們警惕性挺高的,以後繼續注意呵!”
我的腿還是有些疼。
我一瘸一拐地向池家莊子走去。
走到中途摔跟頭的地方,到玉米地裡看看,自行車還在,但已經推不轉了。
沒辦法,我隻好把它扛在了肩上。
你能想像那個早晨我出現在村頭的狼狽樣子:頭纏繃帶,一瘸一拐,自行車還騎在我的身上。
所以正要上工的社員們看了都驚訝萬分,待弄清了緣由又哈哈大笑。
池明霞也在人群裡,惟獨她沒有笑,一雙好看的眼睛裡閃動着淚花。
我看見了,心裡那個感動勁兒就甭提了。
接着,人們告訴了我村裡夜間的情景。
他們說,我走了之後,幾乎所有的人都讓池長耐吆喝到了麥場上,說這樣便于統一管理,結果,大夥一夜都沒有睡好,全村人一個個成了紅眼兔子。
更嚴重的
是,我一個遠房爺爺葉凡利因為從家裡往外走得急,磕斷了胳膊,現在已經被兒孫送到了公社醫院。
有兩家忘了熄掉防震棚裡點的燈,結果造成失火,幸好隻燒了棚沒燒着人。
還有幾家因為沒有鎖門,
早晨回去看看,糧食讓人偷走了一些。
說罷這些,許多人都埋怨我瞎咋呼,一頭刁豬竄了圈有啥稀奇的,怎麼随便就發地震警報呢?
有人說:“幹脆,把你家那豬殺了,犒勞大夥一頓算了!”
我心中委實覺愧,就說:“殺就殺,等我回家跟我爹我娘說說。
”
一些年輕人便興奮地叫起來:“噢,要吃豬肉喽!要吃豬肉喽!”
這時,池長耐扛着鋤頭從村裡出來了。
他看了我的樣子也是吃驚,聽我彙報了去公社這一夜的情況,他說:“看來,這些地震前兆都不準呀!”
他一扭頭,看見了旁邊的自行車。
他走過去推了推試了試,便虎着臉訓我:“你是怎麼搞的?把車摔成這樣?”
我想,我都差點兒摔死了,你不心疼,就心疼這自行車?
池長耐又說:“怪不得人家說,甯可借老婆也不借車。
你看這車叫你弄的!”
我心想,你老婆不用借,已經主動地叫我弄過了。
不過我不願再弄她罷了。
他回頭吩咐大隊會計,讓他今天什麼事也不要幹,弄輛小車把自行車推上,去公社修好。
大隊會計答應一聲,把自行車扛在自己肩上走了。
但池長耐對我還是動了幾分恻隐之心,讓我今天就不要下地幹活了,在家休養一天。
我回到家裡,先去看了看豬圈,發現那頭黑豬還在裡面,看來是昨天晚上我爹和我姐把它找回來了。
但此刻它還是不老實,還在裡面撒歡兒,跟昨天晚上的表現幾乎一樣。
我想:你個刁德一,真是
活夠了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