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度假以來,巴特爾警監的心情一直很愉快。
在假期還剩三天就要結束時,天氣起了變化,下起雨來,這真掃警監先生的興。
可是,在英格蘭你還要怎樣才算好呢?直到目前為止,他的運氣一直是非常好的。
警監正和他的侄子——詹姆斯-利奇警督在吃早點,突然,電話鈴響了。
“我馬上就去,先生。
”吉米①放回了聽筒。
①詹姆斯的愛稱——譯注。
“什麼案子這麼嚴重?”巴特爾警監問,他注意到了侄子臉上的神色。
“一樁謀殺案,特裡西利安太太被害,一位老太太,在這一帶沒人不知道她,是個病人。
她的家就在鹽溪的那個大懸崖上。
”
巴特爾點點頭。
“我就去見那個家夥(利奇總是這樣不尊敬地稱呼他的上司警察局長)。
”“他是那老太太的朋友,我們要一塊兒到現場去。
”
走到門口吉米懇求道:
“叔叔,這次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嗎?這樣的案子我還是第一次碰到。
”
“隻要我在這兒,就一定幫助你。
是破門搶劫嗎?”
“還不清楚。
”
2
半小時以後,警察局長羅伯特-米切爾少校正神色莊重地跟巴特爾和利奇叔侄倆說話。
“這還說不上來,”他說,“不過似乎有一點很明白。
這不是外人幹的。
什麼都沒丢,也沒有闖入的迹象。
今天早上所有的門窗都還關得好好的。
”
他直視着巴陀。
“要是我向蘇格蘭警場請求,你想他們會派給你這件案子嗎?你正好在這裡,你知道。
還有你跟李奇的親戚關系。
這也就是說,如果你願意。
這表示你的假期得提早結束。
”
“這倒無所謂,”巴陀說,“至于另外一點,長官,你得跟愛德格爵士說,”(愛德格-古膝爵士是副局長)“我相信他是你的朋友吧?”
米契爾點點頭。
“嗯,我想愛德格那方面沒問題。
那麼,就這麼決定了!我馬上打電話給他。
”
他抓起電話:“給我接蘇格蘭警場。
”
“你認為這會是重大案件嗎,長官?”巴陀問道。
米契爾沉重他說:
“這将是一個我們不想出任何差錯的案子。
我們要完全确信找對我們要找的男人——或是女人,當然。
”
巴陀點點頭。
他相當了解這話中有話。
“他認為他自己知道是誰幹的”他在心裡自言自語,“而且對這情勢感到不快。
我敢打賭一定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幹的!”
3
巴陀和李奇站在布置優美的卧房走道上。
一個警官正在他們面前地闆上小心翼翼地采撷一支高爾夫球杆把手上的指紋——一把沉重的鐵杆九号。
球杆的鐵頭上沾滿血迹,還黏着一兩根白發。
當地的警方醫生拉仁比在床邊俯身檢視崔西蓮夫人的屍體。
他歎了一口氣,站直身子
“一擊命中。
她被正面猛力擊中。
一擊就擊碎了骨頭,一命嗚呼,不過兇手再度出手以确定她已死去。
我不跟你們說一些專用術語——簡單說就是這樣。
”
“她死了多久?”李奇問道。
“我想是十點到午夜零時之間。
”
“你不能再把時差縮短一點?”
“還是不要的好。
要考慮到各種因素。
如今我們不依靠死後僵硬程度來判斷。
最早十點,最遲午夜零時。
”
“她是被這把九号鐵杆擊中的?”
醫生看着那把鐵杆。
“想必是。
幸好兇手把它留卞來。
我從傷口推斷不出兇器是把九号鐵杆。
鐵杆銳利的一面沒有碰到頭——擊中她的一定是成弧度的背面。
”
“這樣下手不是有點困難嗎?”李奇問道。
“如果是故意這樣的話,是的,”醫生同意說,“我隻能假設,有點巧得出奇,正好是這樣。
”
李奇擡起雙手,本能地試着模仿兇手的動作。
“别扭,”他說。
“是的,”醫生深思他說,“這整個事情本身就别扭。
你知道,她是右太陽穴受擊——是下手的人必須站在床的右側——面對躺在床上的人頭一左邊沒有空間,距離牆面的角度大小了。
”
李奇兩耳豎起。
“左撇子?”他問道。
“這一點我不會确認。
”拉仁比醫生說,“太多意料不到的情況了。
如果你要我的意見,我會說最簡單的解釋是兇手是個左撇子——不過還有其他的解釋。
比如說,假設老夫人在那個人下手時頭微微轉向左側。
或是他可能事先把床移出來,站在床的左側下手,事後再把床移回去。
”。
“不太可能——最後那種情況。
”
“也許是不太可能,可是還是有可能發生。
我對這件事情有些經驗,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小夥子,就這樣推斷兇手是個左撇子可是太輕率了!”
瓊斯巡佐蹲在地闆上,說“這把高爾夫球杆是一般右手型的。
”
李奇點點頭。
“然而,這可能不是兇手的。
我想是個男人吧,醫生?”
“不見得。
要是兇器真是那把九号鐵杆,女人還是可以揮出緻命的一擊。
”
巴陀督察長以他平靜的聲音說:
“但是你不能确認那是兇器,你能嗎,醫生?”
拉仁比醫生感興趣地快速瞄他了眼。
“不能。
我隻能說這可能是兇器,而且想必這就是兇器。
我會化驗上面的血迹,确定一下血型——還有毛發。
”
“是的,”巴陀贊同他說,“徹底一點總是好的。
”
拉仁比醫生好奇地問道:
“你自己對那把高爾夫球杆有任何懷疑嗎,督察長?”
巴陀搖搖頭。
“噢,沒有,投有。
我是個單純的人,喜歡眼見為信。
她被重器擊中——那球杆是很重。
上面沾下乎迹和頭發,因此想必是她的血和頭發。
因此——那是兇器。
”
李奇問道:
“她遭到攻擊時是醒着或是睡着?”
“在我看來,是醒着。
她的臉上有驚愕的表情。
我想——純粹隻是個人的看法——她沒料到會發生那種事。
沒有企圖反抗的迹象——沒有恐懼、驚吓。
我想要不是她剛醒過來,昏昏沉沉的,不知所措——就是她認識兇手,而且認為他是個不可能想傷害她的人。
”
“隻有床頭燈還亮着,”李奇深思他說。
“是的,這有兩種解釋,可能是她被某個突然進她房裡的人吵醒時打開的,或是可能本來就亮着。
”
瓊斯巡佐站直身子。
他滿意地微微一笑。
“從球杆上采到一組不錯的指紋,”他說。
“清晰得很!”
李奇深深歎了一口氣。
“這應該使得事情簡單化了。
”
“負責任的家夥,”拉仁比醫生說,“留下兇器——留下指紋——奇怪,他怎麼不幹脆連名片也留下!”
“可能是,”巴陀督察長說,“他一時昏了頭。
有些人會這樣。
”
醫生點點頭。
“這倒是事實。
好了,我得去照顧我的另一個病人了。
”
“什麼病人?”巴陀突感興趣地問。
“管家是在發現這裡的情況之前打電話找我來的。
今天早上崔西蓮夫人的女仆被發現昏迷不醒。
”
“她怎麼啦?”
“服用過量的巴比妥酸鹽。
她的情況很糟,不過她會恢複過來的。
”
“女仆?”巴陀說。
他的一對牛眼移向那具大拉鈴器,器尾的飾穗就在死者手邊的枕頭上。
拉仁比醫生點點頭。
“不錯。
那正是崔西蓮夫人提起警覺時第一件會做的事——拉鈴召來女仆。
她可能一直猛拉着,直到氣絕身死。
女仆不會聽見。
”
“那已被動了手腳?”已陀說,“你确定?她沒有服安眠藥習慣?”
“我确定。
她的房裡沒有這種東西的影子。
而且我發現她是怎麼吃進去的。
旃那葉汁(防瀉藥),她每天晚上都喝一點,裡面被加了東西。
”
巴陀督察長抓抓下已。
“嗯,”他說,“某個對這屋子非常了解的人。
你知道,醫生,這是件非常古怪的謀殺案。
”
“哦,”拉仁比說,“那是你們的事。
”
“他是個好人,我們的醫生,”李奇在拉仁比離開房間時說。
現在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拍過照,現場方位尺寸也記錄下。
來了,這兩位警官知道了一切現場該知道的。
巴陀對他甥兒點點頭。
他似乎在思索着什麼令他不解的問題。
“你想有沒有任何人可能握住那把球杆——比方說,戴上手套——而不破壞原有的指紋?”
李奇搖搖頭。
“我不認為,你也不認為有可能。
你不可能抓住那把球杆——我是說,不是使用它,而不破壞那些指紋。
它們沒遭到破壞。
它們清楚得很。
你自己也看過了。
”
“現在我們客客氣氣地問問每個人是否願意讓我們采下他們的指紋——當然,不是強迫性的。
然後每個人都會說好——然後有兩種可能會發生,要不是那些指紋都不吻合,就是——”
“就是我們會找到我們要的男人?”
“我想是這樣。
或者是我們要的女人,也許吧。
”
李奇搖搖頭。
“不,不是女人。
球杆上的指紋是男人的。
太大了,不可能是女人的。
再說,這不是女人幹的罪案。
”
“不是,”巴陀同意,“是男人幹的罪案。
殘酷,男性化,有點運動員的味道,而且有點愚蠢。
知不知道這屋子裡有誰像這樣?”
“我還不認識這屋子裡任何一個人。
他們現在都在餐廳裡。
”
巴陀走向門口。
“我們去瞧瞧他們。
”他回頭看看那張床,搖搖頭說:
“我不喜歡那拉鈴器。
”
“它怎麼啦?”
“講不通。
”
他打開門,接着又說:
“奇怪,誰會想殺她?這附近多的是活該讓人家給她頭上敲上一下的老女人。
她不像是那類人。
我想她受人喜歡。
”他停頓一下,然後問道:
‘她很有錢吧?誰繼承她的财産?”
李奇聽出了他活中的意味:
“你找對了!這就是答案。
這是首先要查出來的事。
”
他們步下樓梯時,已陀看着手中的一張名單。
他念出産來:
“歐丁小姐,羅伊迪先生,史春吉先生,史春吉太太,奧德莉-史春吉大太。
嗯,史春吉的人好像不少。
”
“那是他的兩個太太,我知道。
”
巴陀眉頭上揚,喃喃說道:
“他是青髯公(亂娶妻妾的男人)嗎?”
一家人都聚集在餐桌上,假裝在吃飯。
巴陀督察長以銳利的眼光掃瞄轉過來看他的一張張的臉。
他正以他自己特殊的方法打量他們。
要是他們知道他對他們的看法可能會大吃一驚。
他的眼光是偏頗的。
不管法律再怎麼假裝說任何人在被證實有罪之前都是無辜的,巴陀督察長一向把任何跟謀殺案有關聯的人都視為潛在的兇手。
他從在主位上坐得挺直的瑪麗-歐丁看到在她一旁裝煙鬥的湯瑪士-羅伊迪;看到座椅後移,坐在那裡的奧德莉,右手端着咖啡杯托盤,左手挾着長煙;看到一臉惶惑,試圖用顫抖的手點煙的奈維爾;看到手肘支在桌上,透過化妝還看得出臉色蒼白的凱伊。
巴陀督察長的想法如下:
假設是歐丁小姐,冷靜——能幹的女人,我想是。
要解除她的警覺可不容易。
她一旁的男人莫測高深——有隻無力的手臂——一張“撲克”臉——說不定有“自卑情結”。
那是兩個太太之一我想——她吓死了——嗯,她是吓壞了沒錯。
那手中端着的咖啡杯可奇怪。
那是史春吉,我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他是戰戰兢兢的沒鍺——神經崩潰。
紅發女孩是悍婦——脾氣有如魔鬼,頭腦也一樣。
當他如此這般地打量他們時,李奇督察長在發表僵硬的短短談話。
瑪麗-歐丁一一叫出在場每個人的名字。
她結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