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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深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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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人。

    這時他也如铢堂先生一樣,覺得民衆自有好惡,不論成敗的可怕了。

     所以第三種秘密法,是即使沒有策士的獻議,也總有一時要采用的,也許有些地方還已經采用。

    這時街道文明了,民衆安靜了,但我們試一推測死者的心,卻一定比明明白白而死的更加慘苦。

    我先前讀但丁的《神曲》,到《地獄》篇,就驚異于這作者設想的殘酷,但到現在,閱曆加多,才知道他還是仁厚的了:他還沒有想出一個現在已極平常的慘苦到誰也看不見的地獄來。

     三一個童話 看到二月十七日的《DZZ》,有為紀念海涅(H.Heine)死後八十年,勃萊兌勒(WilliBredel)所作的《一個童話》,很愛這個題目,也來寫一篇。

     有一個時候,有一個這樣的國度。

    權力者壓服了人民,但覺得他們倒都是強敵了,拼音字好像機關槍,木刻好像坦克車;取得了土地,但規定的車站上不能下車。

    地面上也不能走了,總得在空中飛來飛去;而且皮膚的抵抗力也衰弱起來,一有緊要的事情,就傷風,同時還傳染給大臣們,一齊生病。

     出版有大部的字典,還不止一部,然而是都不合于實用的,倘要明白真情,必須查考向來沒有印過的字典。

    這裡面很有新奇的解釋,例如:“解放”就是“槍斃”;“托爾斯泰主義”就是“逃走”;“官”字下注雲:“大官的親戚朋友和奴才”;“城”字下注雲:“為防學生出入而造的高而堅固的磚牆”;“道德”條下注雲:“不準女人露出臂膊”;“革命”條下注雲:“放大水入田地裡,用飛機載炸彈向‘匪賊’頭上擲之也。

    ” 出版有大部的法律,是派遣學者,往各國采訪了現行律,摘取精華,編纂而成的,所以沒有一國,能有這部法律的完全和精密。

    但卷頭有一頁白紙,隻有見過沒有印出的字典的人,才能夠看出字來,首先計三條:一,或從寬辦理;二,或從嚴辦理;三,或有時全不适用之。

     自然有法院,但曾在白紙上看出字來的犯人,在開庭時候是決不抗辯的,因為壞人才愛抗辯,一辯即不免“從嚴辦理”;自然也有高等法院,但曾在白紙上看出字來的人,是決不上訴的,因為壞人才愛上訴,一上訴即不免“從嚴辦理”。

     有一天的早晨,許多軍警圍住了一個美術學校。

    校裡有幾個中裝和西裝的人在跳着,翻着,尋找着,跟随他們的也是警察,一律拿着手槍。

    不多久,一位西裝朋友就在寄宿舍裡抓住了一個十八歲的學生的肩頭。

     “現在政府派我們到你們這裡來檢查,請你……” “你查罷!”那青年立刻從床底下拖出自己的柳條箱來。

     這裡的青年是積多年的經驗,已頗聰明了的,什麼也不敢有。

    但那學生究竟隻有十八歲,終于被在抽屜裡,搜出幾封信來了,也許是因為那些信裡面說到他的母親的困苦而死,一時不忍燒掉罷。

    西裝朋友便子子細細的一字一字的讀着,當讀到“……世界是一台吃人的筵席,你的母親被吃去了,天下無數無數的母親也會被吃去的……”的時候,就把眉頭一揚,摸出一枝鉛筆來,在那些字上打着曲線,問道: “這是怎麼講的?” “…………” “誰吃你的母親?世上有人吃人的事情嗎?我們吃你的母親?好!”他凸出眼珠,好像要化為槍彈,打了過去的樣子。

     “那裡!……這……那裡!……這……”青年發急了。

     但他并不把眼珠射出去,隻将信一折,塞在衣袋裡;又把那學生的木版,木刻刀和拓片,《鐵流》,《靜靜的頓河》,剪貼的報,都放在一處,對一個警察說: “我把這些交給你!” “這些東西裡有什麼呢,你拿去?”青年知道這并不是好事情。

     但西裝朋友隻向他瞥了一眼,立刻順手一指,對别一個警察命令道: “我把這個交給你!” 警察的一跳好像老虎,一把抓住了這青年的背脊上的衣服,提出寄宿舍的大門口去了。

    門外還有兩個年紀相仿的學生,背脊上都有一隻勇壯巨大的手在抓着。

    旁邊圍着一大層教員和學生。

     四又是一個童話 有一天的早晨的二十一天之後,拘留所裡開審了。

    一間陰暗的小屋子裡,上面坐着兩位老爺,一東一西。

    東邊的一個是馬褂,西邊的一個是西裝,不相信世上有人吃人的事情的樂天派,錄口供的。

    警察吆喝着連抓帶拖的弄進一個十八歲的學生來,蒼白臉,髒衣服,站在下面。

    馬褂問過他的姓名,年齡,籍貫之後,就又問道: “你是木刻研究會的會員麼?” “是的。

    ” “誰是會長呢?” “Ch……正的,H……副的。

    ” “他們現在在那裡?” “他們都被學校開除了,我不曉得。

    ” “你為什麼要鼓動風潮呢,在學校裡?” “阿!……”青年隻驚叫了一聲。

     “哼。

    ”馬褂随手拿出一張木刻的肖像來給他看,“這是你刻的嗎?” “是的。

    ” “刻的是誰呢?” “是一個文學家。

    ” “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盧那卻爾斯基。

    ” “他是文學家?——他是那一國人?” “我不知道!”這青年想逃命,說謊了。

     “不知道?你不要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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