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大漢附掌笑道:
“極是極是,半點不錯——”
接口道:
“我與姑娘素……素……”連說了兩個“素”字,終于想到了,接口道:
“素味平生,但姑娘說我的話,卻是一句也不錯,象是與我早已青梅竹馬似的,這倒真是怪了!”
“青梅竹馬”一說出口,柳誰亭再也忍俊不住,終于笑出聲來,卻見陶純純仍然十分正經地說道:
“你行事這般厚道,非但不會短命,而且一定會長命百歲,隻等到九十七歲那年,要特别小心一些,最好不要與女子接近,過了這年,我擔保你能活到百歲以上!”柳鶴亭劍眉微剔,方待說話,卻聽那虬須大漢已自哈哈笑道:
“九十七歲,哈哈不要與女子接近,哈哈,九十七歲時我縱因女子而死,也死得甘心情願得很,隻怕……”語聲未了,柳鶴亭面寒如水,微“嘿”一聲,已忍不住截口說道:
“純純,你可知道你方才說的是什麼話?”陶純純眼皮一轉,面上突地滿現委曲之意,垂下頭去,一言不發。
陶純純粉頸垂得更低,長長的秀發,有如雲霧一般,從肩頭暗落下來,柳鶴亭生具至性,聽了那虬須大漢的言語,雖覺哭笑不得,但又覺此人當哭則哭,當笑則笑。
心中所思,口中言之,不知虛僞掩飾的是性情中人,不覺對他頻生好感,是以見到純純如此戲弄捉挾于他,心中便覺不忍!
虬須大漢上下瞧了柳鶴亭兩眼,大聲道:
“我與這位姑娘談的甚是有趣,你卻在旁插的什麼嘴。
”柳鶴亭轉過頭,隻作未聞,目光轉處,卻見那威猛老人,不知何時已走到自己身後,此刻正在含笑着自己,緩緩說道:
“年輕人喜歡玩笑,本是常情,又何苦太過認真?”
苦笑數聲,似乎要說什麼,回首望着陶純純一眼,卻又倏然住口,威猛老人左顧右盼,忽而望向柳鶴亭,忽而望向陶純純,面容上的笑容,也越發開朗,口中緩緩道:
“這位姑娘是……”
柳鶴亭幹咳一聲,道:
“這位姑娘是……”又自幹咳一聲。
威猛老人哈哈一聲,連聲道:
“好,好……”柳鶴亭不禁也為之垂下頭去,卻有一陣難以描摹的溫暖之意,悄悄自心底升起。
虬須大漢突也哈哈大笑起來,一手指着柳鶴亭,一手指着陶純純,哈哈笑道: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來你們是……哈哈!”
柳鶴亭本自被他說得哭笑不得,此刻見了他的神态,又不禁為之黯然,隻見他雙手掩面,大步奔到方才自荒祠中的死身之前,撲地跪了下去,哀哀瘋哭不止。
威猛老人長歎一聲,道:
“三思而行,這句話麼,要哭也不要在此地……”突地背轉身去,雙肩起伏不止。
荒祠中傳出一陣大笑之聲,笑聲之中,既似冷笑,又象幹嚎,虬須大漢哭聲漸小,威猛老人霍然轉過身來,祠外人人心房瞅動,雙目圓睜,祠内笑聲愈見高亢,卻不知是哭是笑。
柳鶴亭一步掠上祠前石階,虬須大漢大喝一聲,跳将起來,飛步跟去,威猛老人低叱一聲:“且慢!”揮手一圈,數十道孔明燈光,重又一齊亮起,射向荒祠。
柳鶴亭暗調真氣,橫掌當胸,一步一步走了進去,口見祠内還垂着的神鐵前面,盤膝坐着一條人影,斷續着發出刺耳的狂笑之聲。
燈光連閃,祠内更見明亮,威猛老人一步掠入,隻見這狂笑之人,遍體黑衣,黑巾蒙面,心頭不禁為之一凜,脫口說道:
“烏衣神鬼!”
威猛老人濃劍眉軒厲叱道:
“臨沂城中命案,是否是朋友你一手所為……”黑衣人卻似根本未曾聽見他們的言語,直管幹笑大聲道:
“你傾巢而出了,來到此間,難道未曾想到你家中還有婦孺老小麼?難道你不知‘烏衣神鬼’一向的行事,難道你不怕殺得你滿門雞犬不留,哈哈……哈哈……哈哈——”
三句“難道”,一句接着一句,一聲“哈哈”,一聲連着一聲,威猛老人邊傲天額上汗落如雨,柳鶴亭推開威猛老人邊傲天的臂膀,他也渾如不覺,瞠目結舌大喝一聲,騰的撲了上去!
那黑衣人雖般坐如故,笑聲卻已頓住,隻剩下喉間一連串格格的幹呼。
邊傲天一生闖蕩江湖,雖在激怒之下,見到這黑衣人如此鎮靜,仍不禁出于本能地為之一愕,但是念頭在心中隻是一閃而過,雙掌已自閃電擊出,擊向那黑衣人胸前,膺窗,期門兩處穴道。
他隻知道這黑衣人身懷絕技,是以這兩掌并未出盡全力,卻留下一着極厲害的後着,但見他十指似出似伸,掌心欲吐未吐,正是意在招先,含蓄不攻,那黑衣人不等他的雙掌擊到,突地擡頭呼道:
“饒命!”
這一聲饒命,直喊得柳鶴亭、邊傲天俱都為之一愣,隻見這黑衣人雙手蒙頭,渾身顫抖,當真是十分畏懼的模樣,他心中不禁既驚且奇,沉聲叱道:
“朋友究竟是誰?在弄什麼玄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