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開出來。
書中有一張杜拉斯的照片。
她光腳穿着涼鞋和舊牛仔褲坐在沙地上,叼着蘇打水的麥管。
在陽光下微微閉起一隻眼睛,俏皮地微笑。
她說,愛情和寫作給自己尋找欲望的客體隻是為了超越它。
它們從不滿足。
她把自己的手指搭在書頁上。
涼涼的光滑的書頁發出沙沙的聲音。
葉的房間裡沒有任何聲音。
也許他也已經躺下了。
他問她,你可以考慮一下這個問題嗎。
他是認真淳樸的男人。
第一次見面,她就感覺到裡面的清楚界限。
他讓她的心平靜如水。
她喜歡的男人,是地鐵裡陌生的英俊男人。
冷漠的,遙遠的。
隐含了所有的想象和激情。
始終無法靠近。
無法對談。
無法擁抱。
就是如此。
可是你能夠選擇平淡的婚姻嗎。
她問自己。
如果能夠,就不會走得這麼遠。
葉是過着明亮正常的生活的男人。
可是她的日子陰郁和混亂了很久。
她不會帶給他幸福。
同樣,他也無法給她激情。
所以這個問題就無需考慮。
黑暗中,她把自己的身體蜷縮起來。
每次這樣的時刻,她的眼睛裡就會有溫暖的眼淚。
早上她醒得很早。
她洗了頭發。
房間裡彌漫着洗發水的清香。
這一覺睡得非常安穩和平靜。
甚至擺脫了夢魇。
在廚房裡,她穿着寬大的棉布襯衣,開始煮粥和熱牛奶。
兩個人的生活,最起碼會想到要為另一個人做點事情。
而一個人的生活,因為自由,對自己也開始漫不經心。
通常,她獨自的時候,她會睡得很晚,然後随便找點東西吃,打發了事。
生活毫無規律。
葉也起來了。
他說,我們應該聊聊天。
她說,好。
她微笑地看着他一本正經的臉。
我覺得你應該認真考慮一下生活的問題。
是否出去工作。
或者嫁給我。
我在考慮。
她有點煩躁。
她不喜歡他又提起這個問題。
因為她覺得自己的自私也有責任。
她早就預料到,自己的出現,會帶給他某種困惑和傷害。
也許她需要的隻是一個朋友。
沒有任何威脅感和激情的危機。
沒有好奇和期待。
隻是彼此平靜安全的相處。
一起做飯,逛街,聊天。
雖然他是個男人。
她說,吃早飯吧。
她有些歉疚地看着他。
她總是有殺傷力。
對自己。
對别人。
可是葉陪着她。
在這個城市裡,她感覺是快樂的。
因為生活的正常和明亮。
她唯一并且始終疑惑的,是幸福的涵義。
豌豆,我感覺你過得不好。
他說。
他始終叫着她以前在聊天室的名字。
青梅竹馬的溫情感覺。
過得不好也一樣在過下去。
她淡淡地看着窗外的陽光。
不要為我擔心。
我一直都是脆弱而頑強。
下午她準備坐高速公路的巴士去南京。
葉說,我知道我留不住你。
反正總是要走的。
她說。
雖然我也很想在你的房子裡住下來。
我很喜歡它。
等你老了。
累了。
他笑。
她也笑。
無法實現的話語總是很美麗。
可是她希望他能夠幸福生活。
她把行李收拾好。
因為長期在外面的旅行,她對居無定所的生活已經習慣。
她把那包玫瑰花蕾帶走。
她喜歡它。
象還沒得及生長就被掐斷的愛情。
凝固了最深處的芳香。
還是穿着舊的牛仔褲和黑色羽絨外套。
隻是換了幹淨的棉布襯衣。
單薄和落拓不羁混合的味道。
天下起細細的雨。
她笑,為什麼我要走了,天開始下雨。
他說,因為你的無法挽留。
他把摩托車開上高架。
速度接近飙車。
凜冽的冷風夾帶着雨點打在她的臉上。
她有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可是狂野的無法控制的速度讓她快樂。
這種類似于欲望的感覺,也許才是能讓人心血沸騰的東西。
一切隻是過于短暫。
她仰起頭看着灰白的天空。
天空在疾駛的速度中,似乎是傾斜的。
她買了一份厚厚的南方周末和一瓶礦泉水。
她知道如何打發車上的兩個小時。
葉看着她。
他說,南京有人接你嗎。
她說,有。
她還沒有給楓打過電話。
他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打算到了以後再打電話給他。
如果去南京工作也很好。
那裡不象上海北京競争激烈,但又很大氣。
比較适合你。
葉說。
而且你去南京,我可以常來看你。
或者你先在那裡待着,以後我們可以再去深圳或者别的什麼地方。
她微笑。
她對自己的生活從沒有任何安排。
隻是走到哪裡算哪裡。
她已經過了很久空閑日子。
想有份工作,隻是想讓自己忙碌得失去思想。
沒有思想的生活,是否會好過一些。
有些疲倦了。
做菜其實比上網,更容易讓她快樂。
她走上車子。
旁邊的座位是個年輕的男人。
他讓了一下,讓她坐進去。
她伏在窗上,對葉擺了擺手。
回去吧。
雨下大了。
一些冰涼的雨點打在她的臉上。
車子開動的時候,葉的臉一晃而過。
她看到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