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後來就習慣了,五十多年了,年年都讨飯,隻記得有兩年莊稼收成好,沒讨飯,咱石川村世世代代都是這麼過來的。
”
蔣碧雲吃了一驚∶”五十多年裡隻有兩年沒讨飯?”
“可不是嗎,我記得很清楚,那都是雨水好的年景,不旱不澇,這樣的年景太少了。
”張大娘說話時已經把半個馍啃光了。
蔣碧雲感到一種強烈的震撼,嘴上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她無法表達自己的感受,隻是呆
呆地望着張大娘。
她在想老人的話,習慣了就好了,這就是我的命嗎?
鐘躍民和鄭桐可沒有蔣碧雲這種屈辱感,他倆都善于把生活當成遊戲來玩,而且總能在遊戲中發現新的樂趣,這會兒他倆正玩得高興。
鐘躍民站在一處臨街的高台階上,甩動破棉襖,雙手擎破碗,擺出京劇《紅燈記》裡李玉和的造型大吼一聲:
謝――謝――媽。
臨行喝媽一碗酒,
渾身是膽雄赳赳,
鸠山設宴和我交朋友,
千杯萬盞會應酬
……
“好!”看熱鬧的人群中傳來起哄叫好聲。
“再來一段”。
鐘躍民拱拱手道:“哪位先給點兒吃的,肚裡沒食,唱不動啦。
”
一個小夥子扔過兩個燒餅:“接着。
”
“謝謝”。
鐘躍民接住燒餅,分給鄭桐一個,兩人狼吞虎咽吃起來。
有人喊:“快點兒吃。
”
鐘躍民被噎得直翻白眼:“就……完……”
鄭桐邊啃燒餅邊撐着口袋向人群乞讨,人群紛紛散開。
他憤怒地追逐着人群,嘴裡不幹不淨地罵着∶”才他媽聽完戲就想跑?你們這些人怎麼老想不勞而獲?想白蹭戲是怎麼着?都他媽給我站住,一群沒良心的東西。
”
小縣城的居民還沒見過這麼橫的要飯的,看他這意思,不給就要揍人,當年的丐幫也沒這麼不講理。
況且鄭桐的打狗棍也很醒目,這不是一般乞丐使用的那種細細的棗木棍,而是一根頭粗尾細的鎬把,看着就很吓人。
居民們紛紛躲避,鄭桐撐着口袋緊緊跟着一個穿中山裝的中年人,那中年人最後竟撒開腿跑起來,鄭桐越想越氣,他認定這人是個舍命不舍财的小氣鬼,還真想用鎬把敲他一下,他一鼓作氣地把中年人追出幾百米遠才拎着空口袋回來。
鄭桐罵罵咧冽地返回原處,見鐘躍民正嘻皮笑臉地向一個青年婦女湊過去,那婦女大驚,連忙躲開,鐘躍民锲而不舍地追逐着。
那婦女跑進一座院子,鐘躍民追到院子門口,向裡張望。
一個男人拎着擀面仗氣勢洶洶地從院子裡迎出來,鐘躍民立刻轉身逃竄,那男人插着腰,破口大罵。
鄭桐樂得一屁股坐在台階上。
鐘躍民臊眉搭眼地返回來,解釋道:“那哥們兒大概以為我在拍婆子,我他媽有病是怎麼着?跑到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幹這個?那女的呲着一對黃澄澄的大闆牙,看着跟象牙似的,我心說模樣不好心眼兒總該好點兒吧?誰知心眼兒也不好,一點兒同情心也沒有,見了咱要飯的,不給也就算了,還指使男人抄擀面仗,有這麼欺負窮人的麼?。
”
鄭桐樂得直不起腰來∶”誰知道你是要飯還是調戲婦女呢?連我都看不出來,難怪人家丈夫跟你急了。
”
鐘躍民長歎一聲∶”看來這小縣城裡的人也不好糊弄,得想點兒别的轍。
鄭桐抖抖空口袋嘲笑道:你還真事兒似的?拿個口袋來,你大概是想吃飽了肚子,再扛回去一口袋,做什麼夢呢?”
鐘躍民搔搔頭皮說:“看來要飯也得學點技巧,怎麼才能把人的同情心調動起來,咱倆身強力壯的,不是弱者形象,穿得再破爛也沒用,人家把咱們當成了農村二流子了。
”
鄭桐一拍腦門:“有啦,咱從村裡帶出了不少孩子,穿得都象叫花子似的,咱找個孩子來個賣兒賣女怎麼樣?我找張紙,上面寫,生活所迫,忍痛賣兒。
給孩子腦袋上插個草标,當街拍賣,咱倆隻需往牆根兒下一坐,裝出一副饑寒交迫的樣子就行了。
”
鐘躍民搖搖頭:“馊主意,鬧不好讓警察把咱們當人販子抓了,就你這右派形象很容易讓人往政治上扯,不說你是向黨猖狂進攻,至少也是成心給社會主義抹黑,你見過幾個叫花子戴着眼鏡要飯?我說怎麼要不着吃的呢?都是你這形象給鬧砸了。
”
“我操,你不說你要飯的手藝太潮,倒賴我形象不好,你丫往那兒一站,兩眼就滴溜溜亂轉,一副老奸巨滑的模樣,很容易讓人懷疑你是化了妝的台灣特務。
”
鐘躍民抄起打狗棍要揍鄭桐,鄭桐忙用打狗棍招架。
兩人似乎忘了饑餓,在大街上打鬧起來。
曹剛匆匆跑來,他離着老遠就喊上了:“躍民,不好啦,郭潔和錢志民他們出事了。
”
鐘躍民驚問:“怎麼回事?”
“郭潔順了人家一塊臘肉,錢志民掩護,結果讓人家抓住了,正挨揍呢。
”
鐘躍民抄起鎬把說:“快叫咱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