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天就動身。
”
李香君說:“我寫封信帶給她。
”
這時,李貞麗笑嘻嘻來招呼大家吃飯,看見香君臉上淚痕未幹,便問:“乖女,是誰欺負你了,娘給你撐腰。
”
李香君便把董小宛的事說了一遍,邊說邊又流下淚來。
李貞麗口中也嗚咽着:“幹女,幹女,你命好苦喲。
”就抱着廊柱緩緩癱軟在地上。
董小宛在半塘過着清靜日子,心裡舒暢,但畢竟年少,按不住貪玩的沖動。
她放下那本早就爛熟于心的《易安居士集》,邁出門來,站在台階上想着怎樣消磨春日的好時光,不覺幾滴水滴灑在她耳輪上。
她擡頭看見惜惜正在晾曬衣服,便問:“惜惜,陪我出去走走好嗎?”
“太好了,整天悶在家裡,人都悶死了,姐姐,我們到寶帶橋去玩。
”
兩人出了門,也不乘轎子,一路遊玩着朝寶帶橋方向走。
正值佳春時節,路上遊人如織。
董小宛為了避人,特意穿了最樸素的衣裝,混雜在人流之中,起初還真的不引人注目。
但是,當她興緻勃勃劃船時,她的美貌便引來四下裡的人豔羨的目光。
蘇州城的有名浪子也說這是狐狸變的美女,那時的蘇州城常常有這樣的鬼故事。
董小宛察覺她身邊的遊人越來越多,便想挪個地方,誰知她剛剛到另一個地方,那些遊客又三三兩兩跟着來。
她心裡有些後悔,害怕引來蘇州浪子的糾纏,擾亂自己的清靜生活,這樣一想,便沒有了興緻,叫了一乘轎子,和惜惜往家去。
偏有幾個癡心的浪子也租了轎子随後跟到了半塘,眼看見那美麗女人進了一所大宅,于是也下了轎,就在周圍打聽起來。
誰知那些鄰居們也不認識這一家子。
有幾個花白頭女的老人極神秘極誇張地說:“前幾天這院子還空蕩蕩的沒人住,那院子裡破得很,王大麻子那個頑劣的三兒子曾翻牆進去想撈點銀子,結果裡面什麼都沒有,到處都是蜘蛛網和耗子洞。
誰料幾天前一個早上,周圍的這些人戶猛然發現那院子裡住了人。
你想想看,這幾個人搬進去時總該弄出聲響讓人聽見嘛,奇怪得很,大家都沒聽見,神不知鬼不覺就來了幾個女人。
”
這時,剛好陳大娘買了一籃子菜走過,衆人便閉了嘴。
陳大娘知道這些人是在談論自己,好在風塵女人聽慣了閑話看慣了白眼,也不介意,徑直走過。
花白頭發的老婦人指點着陳大娘的背說道:“啧啧啧,瞧瞧,半老徐娘,還那麼有風騷味。
我們這種年紀,早就不美啦,你說怪不怪了,我想來想去都覺得有鬼。
”
“你們說,那幾個女人是不是妖精呀?”
“我看八成是,你瞧那個小妖精多美呀,人哪有那姿色,我活了幾十年呢。
”
“這太奇了,我看這幾個女人像我去年看一個外地戲班子演的《白蛇傳》中的人物。
”
衆人這麼說說,身上就起了寒意。
春風也有些許涼,吹過時,幾個人都有些發抖。
幾個打聽消息的浪子也心裡發毛,噤若寒蟬,都拿眼角去窺那大宅閣樓,但見并無破敗迹象,幾件女人的裙裾正晾曬在高處,旗幟般招展呢。
半塘住了個美麗妖精,沒人知道她從那裡來,也沒人知道她來幹什麼,更沒人知道她将到哪裡去。
這消息在蘇州的浪子之間傳遞,很快就産生了功效,半塘一帶的遊人稀少起來。
而一些善于捉鬼降妖的道人、和尚、巫婆等到常來走動,希望降住這漂亮的鬼,為自己博一世美名。
最令單媽奇怪的是:她一出門,便有拿羅盤的方士朝她擠眉弄眼,她隻道自己沾了蘇州水土的光可能也有了些魅力呢,然後又有拿着八卦盤和拂塵的道士要賣給她一些靈符,更莫名其妙的是有一次一個巫婆撲上來在她腦門上貼了一張金黃的符咒,她一把扯下撕得粉碎,吓得那個巫婆跪在地上讨饒,仿佛遇上法力無邊的鬼怪似的。
大腳單媽無法理解蘇州怎麼會那麼多人朝她家院門前倒糞便和垃圾。
“真沒教養,專門欺負外地人。
”她想。
有一天,她還興沖沖跑回來告訴董小宛:“大小姐,聽說半塘最近出了妖精呢。
”
恰好那一陣子天氣又不怎麼好,半塘一帶的天空一會兒陰雲又一會兒豔陽高照。
這一帶的居民都像驚弓之鳥,常常半夜裡恐懼得不敢吹熄取燭。
離半塘最近那家雜貨鋪的蠟燭生意從來沒這麼好過。
冒辟疆收拾行李準備第二天就奔蘇州。
茗煙聽說此行是為了去見漂亮的董小宛,高興極了,暗中為公子喝彩。
千裡之行,僅僅是為了一個美人,難道這不是才子佳話嗎?他茗煙也就沾上了傳奇的光。
因為明天就要走,到了半夜,冒辟疆和陳定生還坐在廳堂中飲酒,依舊談興正濃,廳中多添了幾枝紅燭,充滿着喜氣。
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