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逗笑道:“小哥,别急,會輪到你的。
你小子來尋歡作樂,哭啥子?”
茗煙隻是不理,獨自哭得像個淚人,當他身後又排上四、五個人時,終于輪到他了。
他立刻朝門裡一鑽,前邊剛走出來正在紮褲子的漢子被撞得靠在牆上,口叫道:“急什麼?”
茗煙見那間房裡隻有一張床,上面鋪着紅豔豔的被褥,被上躺着個赤裸裸的女人,她正欠起身,朝他抛着媚眼。
而床後則懸着一道厚厚的布簾,仿佛那背後隐藏着秘密的東西。
茗煙一看,忽然收了淚,笑了,心想:“媽的,中了江湖人的詭計,是個假董小宛。
”
他笑嘻嘻退出來,外面的人驚問道:“這麼快就完了?”裡面的女人也叫道:“别放他走!”守門的彪形大漢不由分說,逮住他,提着他的腰帶,将他用力朝裡一抛。
茗煙未曾防備,待要反抗時,人已像一隻大鳥朝紅床和女人飛去。
“咔嚓”一聲,床後垂挂的厚布被他撞垮了一匹,露出背後的秘密,原來還有七、八個**女人屏聲靜氣坐在那裡,她們都是假董小宛。
假董小宛們驚得一起站起來,為首那個女人怕他洩露了秘密,使個眼色,幾個赤裸的女人一擁而上……為了堵他的口,衆人沒收他一錢銀子。
他得意洋洋走出門,看見人們還很熱心地排着隊,排在後面的正焦急地引頸眺望。
茗煙經過這番鬧劇似的折騰,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獨自踏着昏暗的月光穿過人迹稀疏的夜色,到了一家酒樓,他索性進去揀一張大桌子坐下,點了十幾道菜,他正慢慢品味之時,酒桌邊就規規矩矩地坐了幾個乞丐,他們心裡都明白這小子肯定吃不完。
他們盯着茗煙,茗煙卻并不再乎,伸手擰下一隻雞腿。
一個小乞丐忍耐不住,哭着說道:“他把雞腿吃了。
”一個女乞丐慌忙捂住他的嘴,盡力安慰這饑腸漉漉的小兒。
茗煙咬了一口雞腿,覺得味道不正,順手就給了那個小乞丐。
他問:“你們都是從哪兒來的?”
“陝北,不瞞小哥,我們也曾是大富人家,可惜家産被闖賊搶盡了。
”
茗煙瞧瞧他們的模樣,個個髒兮兮的,便敗了胃口,呼喚老闆算帳,幾個乞丐立刻動手搶食起來。
一位老乞丐被一腳踢翻在地上,他并不記恨,因為他已搶到了一塊厚實的雞胸脯,就坐在地上有滋有味地大嚼起來。
茗煙不屑一顧地回到自己的客棧,早早地安歇。
第二天,在江陰渡口,他正待租船渡江,忽然碰見方密之的書僮,得到董小宛的消息。
書僮道:“宛姑娘可能還在黃山呢。
”茗煙問道:“你這是去哪裡?”回桐城。
我替公子辦事,出門已有五個月了。
”兩人又說了些閑話,才在江邊分了手。
茗煙心想:“如果去蘇州,她人卻在黃山,不就白跑了,幹脆去南京見了公子再作理會吧。
”于是,茗煙雇了船,往南京而去。
且說冒辟疆到了南京,先在陳定生家裡住下,從他口中得知董小宛去了黃山,不知道回沒回蘇州,過了幾天,方密之也從桐城趕來。
他告訴冒辟疆道:“董小宛去年秋天就離開黃山回了蘇州,方惟儀還很想念她呢。
”
冒辟疆和方密之多年不見,一時興起,上了一座酒樓點了酒菜,要了兩壺剛出爐的苦荞酒,非常好喝,兩人眼中都隐隐約約呈現出了青青的荞麥色。
“過春風十裡,盡荞麥青草,姜白石青樓夢好的名句也。
”冒辟疆歎道。
“董小宛的詞填得好極了。
”方密之端着酒杯朝冒辟疆眨眨眼道,“賢弟豔福不淺。
”
“哎,我心裡老覺得有愧于她,但不知她現在情況怎樣了?”冒辟疆神色黯然,将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我猜她處境肯定不妙。
”方密之便講了去年他和喻連河看望董小宛的情景。
“賢弟,聽為兄一句話,如今留都也沒多少事,你若真對董小宛有心,就趁機去看看她。
”
兩人就這樣言來語去,話題始終沒離開董小宛。
冒辟疆憂心忡忡,因而隻顧一杯杯朝喉嚨裡灌酒。
不知不覺,兩人都醉了。
冒辟疆醉乎乎地到了媚香樓,上青石台階時,腳一滑,摔倒在地,頭也撞破了。
剛好李香君坐在門前的回廊欄杆上瞧着滿天星光發呆,聽得一聲悶響,見有人倒在地上,慌忙舉燭湊近去看,認出是冒辟疆,他的酒氣使燭光都有些明亮了。
她慌忙叫道:“侯朝宗,陳定生,快來。
”
他二人正在樓上下棋,侯朝宗眼看要輸了,聽得叫喊,趁機将棋子一推,朝樓下跑去。
陳定生也隻得跟下去。
看着冒辟疆醉得一塌糊塗,慌忙将他扶進媚香樓,幾個丫環端來熱水讓李香君擦掉他臉上的泥塵,給他的傷口敷了藥,幸好隻磕破了一小塊皮。
冒辟疆摔一跟鬥之後,酒竟醒了一半,經丫環們一折騰,就完全清醒了,隻是渾身還有點軟。
他瞧瞧四周,發覺是在媚香樓,一拍大腿道:“糟了,快去找方密之。
”
“方密之怎麼啦!”
“真該死。
我看見他從酒樓的樓梯上摔了下去。
我下樓去扶他,卻糊裡糊塗走到媚香樓來啦。
怪不得一路上我都覺得有什麼要緊事沒做,卻老是想不起來。
你們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