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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媚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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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方密之,也不知是摔昏死了還是睡着了。

    ” 待侯朝宗和陳定生急急忙忙找到那家酒樓,發現方密之倦縮在樓梯口睡得正香。

    身上那條馬夾和足上的新鞋已被人脫走了。

    三個兒童正用棍子在敲他。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

    冒辟疆實實在在地戒了半月的酒。

    這天,在媚香樓,侯朝宗和李香君正殷情地勸他喝酒,茗煙背着個包袱汗流滿面地跑上樓來,先将桌上的幾杯半熱的茶水一一喝幹,其中一杯有胭脂味,他知道這是李香君的,忙抱歉地說道:“太渴了。

    ” 然後坐下來,夾了幾口菜,才嘴角冒着油水向冒公子彙報了這一路的經過。

    當講到假董小宛時,衆人被惹得哈哈大笑,冒辟疆拿扇子狠狠敲在他的頭上道:“你小子也開始風流啦。

    ” 茗煙笑嘻嘻道:“應該。

    應該。

    ”然後臉色一沉道:“告訴你一個壞消息,董大小姐到黃山去了,我沒見着。

    ” 方密之道:“早就回蘇州了。

    ” “啊呀!公子,我誤事了,怎麼辦?” “這不怪你。

    ”冒辟疆安慰他。

     就在這時,樓下仆人大聲地唱道:“吳次尾吳大公子到!” 衆人忙起身迎接。

    吳次尾和衆人一一見過,叙了些别後思念之語,然後拉住冒辟疆,大聲問道:“董小宛呢?” “我還未見着。

    ”冒辟疆道,“正準備這幾日就去蘇州走一趟。

    ” 吳次尾忙道:“你還是早去為佳。

    ”說着便将在杭州的事說了一遍。

    直說得冒辟疆心驚肉跳,為董小宛的處境捏了一把汗。

     冒辟疆蒙頭睡去。

    這是四月,水面上除了魚腥味,還夾雜着淡淡的花香,偶爾一隻因貪玩而迷失歸途的蜜蜂被風吹進船艙,停在篷縫上喘息,如浪子般痛苦地呻吟。

    它在冒辟疆的夢中被浩蕩的長江水吞沒了。

     船撞在岸上的噼叭聲和船工們對陸地表現出來的興奮叫嚷聲将他從夢中驚醒,船已經靠在蘇州岸邊。

    他睡眼惺忪地下了船。

    在連接船與岸的寬大硬木跳闆上,他看見在高高的堤岸上站着兩個妓女,她倆正漫不經心地用衣服的下擺朝臉上扇風,露出光着的腹部和描了圈紅色胭脂的肚臍。

    四月的陽光已經有些眩目,不知道哪條船上的船工又要因為這擋不住的誘惑而花光一個月的血汗錢。

     冒辟疆一腳踏上蘇州街頭,再一腳就到了王天階家門前。

     王天階将他迎進客廳,先叫仆人奉上茶,然後吩咐準備酒菜。

     “賢弟,此來能玩多久,有其它要緊事嗎?” “呆個四五天,沒其它事。

    ” “哈哈哈,你還在瞞我,上個月方密之的書僮曾到過蘇州,他告訴我,此地有個董小宛與你有三生之約。

    ” 冒辟疆隻得笑着承認。

    王天階道:“等會用過晚餐,賢弟便可‘人約黃昏’了。

    ” 冒辟疆踏着月色,按耐焦急的心情,一路朝半塘而來,心兒卻插上了翅膀。

    到了桐橋,想當初分别之情,忍不住将欄杆拍得叭叭地響。

    他偶一擡頭,看見天際有一朵厚重的晚雲,極其神秘地呈現出一張人樣的臉,他越看越像董小宛。

    他激動起來,可惜身邊别無他人,他沒法指給别人看。

    他怔怔地望着,有幾個遊人好奇地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卻什麼也沒看見,因為那朵晚雲已經發生了變化,董小宛的臉龐已經消失在晚風和記憶之中。

     他緩緩收回目光,頓時覺得周圍異常的寂靜,自己異常地孤單無助。

    一絲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仿佛美麗的風景中突然飛來一群漆黑的烏鴉。

     閣樓隻有一扇窗戶透出昏暗的燈光,院裡是一片漆黑,花木草樹都陰森森的。

    院子中傳出不成曲調的笛聲,破碎,凄涼,而又無奈,冒辟疆很遠就聽見了。

     那院門沒鎖,他輕輕一推就開了,一股濃郁的藥渣味撲面而來,讓他打了幾個寒顫。

     他首先看見一具巨大棺木厚重的影子,黑漆反射着淡淡的夜光。

    棺木倚着一個男人,他正吹着笛子,冒辟疆依稀辨認出那是董旻,忙上前怯怯地打恭道:“董大叔。

    ” 董旻将笛子緩緩放下來,盯着他看了幾眼。

    長歎一聲:“唉——”又将笛子舉到唇邊,吹了起來。

    這次卻吹出了曲調,冒辟疆聽出那是一首《霸王别姬》。

    他就踏着這悲傷的曲子步入了門廳,心像沉重的鼎。

     門廳中點着燈,是一盞桐油燈,隻是太昏暗了。

    燈光如豆,将這廳中的一切罩上了恐怖凄涼的如遊絲般若有若無的光,比沒有燈光還要令人恐懼。

    濃烈的藥味直沖冒辟疆的鼻孔,他恍如步入專賣藥罐的雜貨鋪的後院,地上擺滿了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藥罐。

    他内心遭到狠命的一擊,心弦也似乎繃斷了。

    他腳步有些踉跄,摸索着朝前走。

    這時,他才看見那燈光下有一個婦人倦縮在那裡,他認得是單媽。

    忽然,腳下碰着一隻小藥罐,哐當哐當地滾動起來,碰到一隻大罐上,又發出沉悶而空洞的撞擊聲。

     單媽從夢中猛然驚醒,擡起頭來。

    冒辟疆看見她亂糟糟的頭發,以為碰到了鬼,手心和腳心都冒出了冷汗。

    單媽揉揉眼睛,朝廳中那個影子般的男人問道:“誰呀?” “單媽,我是冒辟疆。

    ”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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