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說:“你已經悶在這裡太久啦。
”
“啊哈,我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每個人都開始守望相助、相親相愛起來。
如果這樣,一開始幹嘛讓路易斯去紐奧爾良?你們就不會阻止他嗎?”
我在淩晨兩點抵達紐奧爾良,來到在傑克森廣場。
它變得幹淨許多,鋪石闆地,以及栅門上的鐵鍊——這樣的話,那些浪民就無法比照兩百年前的方法,溜進去睡在草坪上。
而觀光客塞擠“世界咖啡屋”的境況,就像是兩百年前河堤前方的那些酒館情狀。
在那些可愛而龌龊的地方狩獵,真是太棒了。
那些女人和男人都是那麼強悍!
但是,我也喜愛它現在的模樣。
我會永遠喜愛它。
它的色調并末改變,即使在一月的峭寒,它還是帶有一貫的熱帶風味:平坦的步道、低矮的建築物、永遠流動不止的天空,還有那傾斜的屋檐,閃爍着冰冷雨珠的光澤。
我慢慢地走下河堤,讓回憶彷佛自步道升起,聽見強勁的銅管樂聲自波本街響起。
然後,我走進濕潤、黑暗且安靜的羅雅路。
在過往的時光,我不知有多少次循著這路徑,從河堤、歌劇院或劇場回來,正好站在這個位置,将鑰匙插人車門的鎖孔。
噢,就在這楝房子,我生活了相當於人類的一生;而在同樣的地點,我幾乎死了兩次。
在這幢舊屋的樓上有人。
腳步輕柔,但還是使石闆喀沙作響。
樓下的小店整潔又光線黑暗。
在它關起的櫥窗後,羅列著人裝飾品、洋娃娃、蕾絲扇子。
我擡頭仰視鐵欄圍繞的陽台,想像著克勞蒂亞就在那裡,踮起腳尖往下看著我,纖小的指頭緊抓著栅欄。
金色長發鋪灑在她的肩頭,系著長長的藍紫色絲帶,我年僅八歲、永生隻死的小美人。
她問我:黎斯特,你到那兒去了?
這就是路易斯在這裡所作的?描摹這些情景?
死寂的安靜——如果你聽不見在藤蔓圍繞的牆後、電視機播放的聲音,波本街上粗厲的噪音,還有在對街的一楝房子裡、一男一女正在激烈地争吵著。
四周無人,隻有發亮的步道、關閉的商店、停在街角的笨拙大車。
雨滴無聲淌落在彎曲的屋頂。
當我走過去、以老樣子輕盈地跳上陽台時,沒有人瞧見我。
我靜悄悄地走在地闆上,透過肮髒的法式窗戶,往内窺看著。
一片空寂。
班駁的牆壁,就像潔曦離開時的樣子。
一塊木闆釘在人口上方,彷佛有人試圖闖入、但被發現之後的預防措施。
經過這麽多年後,還是彌漫著燒焦的氣味。
我靜靜地拔下木闆,但另一面卻上了鎖。
現在我還能運用那股新獲得的力量嗎?我可以讓鎖打開向?為何用力量讓我感到那般傷痛——因為想到她,想到在最後、轉瞬即逝的那一刻,我原本可以幫她,可以幫她的頭顱與身軀合體。
雖然她恨不得毀掉我,雖然她根本沒有開口要我的幫助。
我看著那個鎖,默想著:打開罷。
當眼淚欲落時,我聽見金屬喀喀作響,門闩移動了。
當我凝注著它時,腦中微起痙攣。
然後那面古老、形狀扭曲的門開始用然作響,鉸鍊發出哀鳴,仿佛裡面的一股氣流将它推開。
他站在廊道上,看著克勞蒂亞的房門。
他穿的外套也許比以往的方領外套短一些、單薄些,但是他的模樣幾乎就是十九世紀時的他。
那使我感到難以忍受的痛楚。
刹那間,我無法移動。
他很可能也是這裡的鬼魂:他的黑發就像以前一樣濃密、紊亂,綠色眼眸充滿憂傷的迷惘。
他的雙手無力地垂落在身側。
當然,他并沒有完全貼近以前的情境。
但是在這房子裡,他是個鬼魂!在這棟讓潔曦吓壞的房屋,她感受到我永難忘懷的冰寒氛圍。
六十年來,我們這個邪魔家庭就住在這裡:路易斯,克勞蒂亞,還有黎斯特。
如果我試著聆聽,是否可以聽見她以大鋼琴彈奏海頓的音樂?而那些小鳥就會開始鳴唱,因為音樂刺激了它們。
音樂的聲浪撫過那些懸挂在油燈、風菅、鐘琴,甚至後門鐵樓梯上的水晶飾品。
克勞蒂亞:一張适合放進頸鍊小盒裡的面容,或者一張放進小飾品裡的肖像畫,連同一叢金發收入抽屜。
但是,她可會恨死這種不仁慈的意象!
克勞蒂亞将匕首插入我的心髒,扭絞著刀刃,看著血流漫出我的襯衫。
死罷,父親。
我會永遠将你放進你的棺材裡!
我的王子,我會先殺了你!
我看見那個瀕死的人類孩子,躺在散發疾病氣味的被蓋下。
我看見黑發的女王,在她的王座上動也不動。
我親吻了她們,這一對睡美人!
克勞蒂亞,對了。
你得喝下我的血,才會恢複健康。
阿可奇!
有人搖著我。
“黎斯特!”
困惑。
“噢,路易斯,要原諒我。
”那廢棄的黑暗回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