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隐見有人來,忙把衣服放下。
口雖喜諾,覺着衣全破碎,污穢不堪,主人家無男丁,無法借換。
終日病卧榻上,蓋着錦被,還不覺得;似此衣履破碎,傷疤累累,前胸破了一大片,不能遮掩,如何出去見人?不去自是不舍。
明知無衣可換,說也無用。
正在為難,忽見秋雁捧了一身新衣趕進,笑道:“大姊怎的性急?也不想想,鄭叔病卧數日,這個樣兒,如何能去?”随對鄭隐道:“此是三姑前日見你衣履破碎,恐愈後無法更換,特令我姊妹趕做了一身。
快随我們去往桃林西邊紅霞溪中自行洗沐,将衣換好。
另外一塊靈藥,乃瘋老前輩所賜,命你洗前将傷疤擦滿,待有半盞茶時,再入水洗,包你複原,不留半點痕迹。
我家也有這類靈藥,但是好得沒有它快。
聽瘋老前輩口氣,對你十分關心。
性又好酒,照例不醉不走,為時尚早。
三姑最恨人髒,越幹淨越好。
不要心急。
”鄭隐聞言,喜出望外,連聲稱謝。
偷觑二女,仿佛以目示意,急于更衣洗沐,也未留意。
鄭隐随着二女由桃林中穿過,到一小溪前面,二女指了途向,各自走去。
鄭隐見清溪如帶,并不甚寬,當地正當溪中部最寬之處。
兩丈多高一座孤峰,雲骨撐空,由水中平地拔起,形勢十分陡峭。
上面好些大小洞穴,大者如拳,小者如足。
無數清泉細流,由這些孔竅中噴射而出,玉濺珠噴,夾着漾漾水煙,往下飛灑。
溪中水色碧清,深隻四五尺,水底平沙如雪。
隻峰腳下略長着幾叢水藻,翠帶飄飄,随波搖曳。
泉鳴潺潺,聲并不洪,與清風擊石之聲合為幽籁,自協宮商,甚是娛耳。
峰上下碧苔肥潤,一色鮮明,雜以各種紅色細花,已極鮮豔。
峰旁更有一座小亭,兀立水上,碧瓦朱欄,大僅方丈,另有小橋與之通連。
亭中設着一個白玉短榻和一個珊瑚衣架,上挂一幅輕絹,知是主人沐浴之所。
妙在四外桃花,當中一片清泉,那峰好似一根碧玉簪倒插水内。
兩頭清溪映帶,花光倒影,景色幽豔,水中再加上這樣一座華美清潔的小亭。
再一想起女主人花晨月夕,清泉沐浴情景,心神先已陶醉。
鄭隐四顧無人,忙在岸上把舊衣全數脫下,裹成一團,棄向桃花樹下。
敷好靈藥,待了一會。
見那小亭地面明如晶玉,清光鑒人。
恐有遺垢,遭心上人不快,先就溪邊洗淨雙足,捧了新衣鞋襪,赤腳先往亭内,望着架上所懸輕絹出神,疑此是心上人平日清泉浴罷,拂拭凝脂之用。
意欲先行把玩,還未近前,心頭先自怦怦跳動。
剛伸手要拿,偶一低頭,猛想起對方乃神仙中人,那位神僧遇事前知,如何可以生出遇想?再說這等天人,理應香花供養,永為臣仆,也不應有此亵渎之念。
忙把心神強行鎮靜,想要摒去雜念。
無如積想成癡,相思刻骨,又當無人之際,處在這等美妙景地,微一閉眼,便覺心上人的婷婷情影和沐浴時的秀發披肩,柔肌如雪,活色生香情景,如在目前,滿腔深情熱愛,老是按捺不下。
由不得湊近前去,朝那随風披拂的粉色輕納親了一下。
猛覺臉燒身熱,百脈欲沸。
忽聽瘋和尚笑語遠遠随風吹到,不禁大驚,忙往水中縱下。
吃清泉一浸,心身自然清涼了些。
暗罵:“我真該死!神僧和她現正等我同飲,如何在此胡思亂想?心上人未必知我此時心意。
長幼三人全是少女,也不會被她看見,神僧卻瞞不過,定被知道,如何是好?”心中惶急,先就水中跪下祝告,求其原恕。
并說癡愛無垢,并無邪念,望乞神僧恩憐,隻求結為神仙眷屬,同在一起修煉,于願已足。
祝罷起立,既忙着走,恐洗不幹淨;又無浴中,不敢再動那塊輕絹。
隻得回往樹下,把舊衣撕下一大片,當作浴中,匆匆洗完。
又去瀑布下面沖洗了一陣,覺得舒暢非常。
再看身上傷疤,已成了大片黑皮,微微發癢。
順手一揭,全撕下來,依然細皮白肉,和未受傷一樣,大為高興。
忙去亭内拭于水痕,将發理好,穿上衣履。
重又向空拜謝,祝告神僧,請求默佑。
快要起身,目光又掃到那幅輕絹之上,勾起前念,心又一蕩。
暗忖:
“心上人乃天上神仙,此後能得常共往還,已是萬幸,非分之想,決難夢見,想要一親玉肌,此生未必有望。
這幅輕絹,曾經拂拭心上人全身,似此奇緣,難得遇到。
反正不作非分之想,趁此無人,稍微把玩,再親它一下,略解相思之苦。
便神僧知道,不過笑我情癡,當不至于有什變故。
”念頭一轉,忙趕近前,打算親了就走。
及至二次拿在手裡一看,不禁失望。
原來那絹竟是新的,從未用過。
方才因是初經奇麗,心蕩神移,斷定玉人所用。
不曾想到對方雖非塵俗中人,人品何等高華,如何肯把蘭湯拭體之物公諸外客?匆匆親了一下,正在心情陶醉得趣之際,天人交戰,猛又警覺,強制情欲,匆匆人水。
不特未暇細看,也未敢去取用,不料竟是新的。
早知主人備作客用,也不緻用那舊衣洗浴。
暗罵自己糊塗。
既一想:“這塊浴中不用也好,隻要神僧憐我情癡,不為叫破,心上人必當我誤認禦用之物,不敢妄動,背後如此,為人可知。
”想到這裡,一看亭中,尚有幾個腳印水迹,忙取破衣擰幹擦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