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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祸起如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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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和你說,他怎好在當面聽着?”如眉道:“他有什麼事不能明說,還用派代表?’瑞軒一笑,向如眉深深一揖道:“恭喜恭喜。

    ”如眉道:“黃二爺又玩笑了,我從哪裡來的喜?”瑞軒笑着指了過吳二人道:“我們都是式歐的至近朋友,都非外人,大家全有心撮合你們。

    你的心事,我們全知道。

    姑娘一心要嫁式歐,果然眼力不錯,他真是個好男子。

    式歐的意思原也和你一樣,願意先随便來往着,慢慢地再結合到一處,無奈現在出了忿頭。

    有一位大戶打發出來的姨太太,也瞧中了式歐,天天向他纏繞。

    式歐怕被她鬧活了心,卻又沒法拒絕她。

    所以希望你立時下嫁,了結他的心願,也避去無謂的煩擾。

    他要和你當面說,又怕你拒絕,不好轉圈。

    所以托我們先向你緻意。

    你若能話應前言,慨然應允,他就預備組織家庭,和你永遠同居。

    至于經濟方面,你姑娘向來是有名的闊唱手,就有些須虧空,料也為數不巨。

    即使式歐力有不逮,我們做朋友的也可代為擔當。

    我想姑娘既對式歐那樣傾心,想必也以此時是個好機會,絕沒個不應許的道理。

    我們隻等姑娘一句話,就大家替式歐操辦起來。

    你别嫌我們來的太突然吧?你還沒見式歐有多們情急哩。

    你當初對他那一番盛意,他以前還不甚憑信,如今可試出你的真心來了。

    所以就急不可待地要實行他那室家之樂。

    當日你有話在先,料沒個不即刻點頭,以免使他失望。

    ”瑞軒說到這裡停住,過明堂和老吳真個随聲附和道:“幾時吃你們喜酒呀?” 如眉真料不到瑞軒等竟作出這樣的惡劇。

    雖明知這是瑞軒的搗亂招數,像這樣草率撮合,原不在情理之中。

    本可以當面給他個沒趣。

    無奈前幾天自己認錯式歐時所說許多謊話,這時竟被他們捉住了話柄。

    自己若一日回絕呢,他們就算得了勝利,把作我說謊的證據。

    那式歐定然從此大澈大悟,和我斷了來往。

    論理本不缺他這戶客人,隻是跟頭栽在瑞軒手裡,真不甘心。

    若是含糊應允呢,這黃瑞軒豈容我拖延下去,定要大家七手八腳,将我提出去和式歐同居,那時我怎能舍得了朱上四?隻要略一索纏,照樣還要多受一回奚落,結果我還是失敗。

    豈不是豬八戒照鏡子,更顯着裡外不是人了?如眉想着十分躊躇,偏瑞軒又頻頻催促道:“姑娘到底意下怎樣呢?隻要你一吐口答應,不出三天,我準叫你倆身不動膀不搖的,得着一個美好的家庭。

    那時才知道我黃瑞軒一般人夠朋友不夠呢。

    ”瑞軒這裡越發把事情向自己身上攬,如眉的心裡越發不得主意,半晌才道:“式歐怎這樣性急呢?”瑞軒拍手道:“這就是同床不睡二性人了。

    想當日你頭次見他,還沒通名道姓,便有心嫁他,也算性急得可觀了。

    你既那樣性急,當然不能怪式歐這時辦事操切了。

    姑娘,俗語說,許死人想死人。

    你那時曾許過嫁他,如今或有猶疑,不特害他灰心短氣。

    而且怕要連姑娘這些年的名頭都敗壞了。

    往後旁人提起這事,說姑娘決定嫁人又反悔了。

    說不定疑惑你戀着什麼姘頭,那可真是笑話了。

    ”說定哈哈一笑。

     如眉想起黃昏時和朱上四同走,被瑞軒遇見的事,明白他言中微意。

    任如眉如何老辣,也不由臉上一紅,隻得搭讪着含嗔笑道:“你這張嘴,永遠說不出好話。

    嚼了這些話,不覺累麼?我給你燒口煙吧。

    ”說着便倒在瑞軒對面,拿起煙扡挑了些煙膏,便就燈上燒起來。

    一面暫且借此躲過瑞軒的話鋒,一面慢慢的細想應付的計劃。

    到底她好勝的心過重,不肯輕易屈服于人。

    所以此際把心都用在這件事上,倒把那邊屋内存着的朱上四,和正在發急的如煙,都抛在腦後。

    燒了一個煙泡的工夫,心已漸漸的穩定,立刻後悔方才不該那樣态度猶疑。

    若叫瑞軒看出破綻,豈不被他取了笑去。

    反正自己已有話說在頭裡,眼前若是反悔,決定是要丢臉。

    隻可從另一方面着想,先索性再把弓拉滿一些,将今夜支吾過去,慢慢再想法子。

    自己素來手眼通天,難道還能叫式歐這般朋友拔拉短了。

    想着就把煙泡上在鬥上,遞給瑞軒,才眉眼開豁的道:“黃先生,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啊。

    ”瑞軒牙清口白的道:“開玩笑的是王八蛋,這樣正經事!怎能取笑?”如眉點頭道:“那敢是好。

    論起來我瞧中了式歐,本該多看他些日。

    如今他既有這番心,我算跟他認了命了。

    無論他真好也罷,不好也罷,我認準了嫁他。

    你們就回複他去吧,我便算是他的人了。

    可是我在這裡面混了這些年,連手的事太多,必得個長工夫辦清楚了,才好輕身一走。

    以後再不認識這些不三不四的人。

    若不然,我當了人家太太,還出來和窯子裡人們打交代,豈不是給式歐丢臉麼?從今天起,有二天的工夫,便可以一切辦完。

    說哪一天走就哪一天走。

    至于旁的事,叫式歐不要分心。

    我是自由的身體,又多少有些積蓄。

    絕用不着他一文錢。

    你們隻給尋兩間房子和一些家俱就完了。

    ” 瑞軒聽她說得如此松脆,明知她這是緩軍之計。

    暫保住眼前臉面,以後當然隻有奇謀秘計。

    但是他的話卻是近情近理,無疵可指,無法再深進一步。

    隻可略釘一句道:“姑娘,你這是對我們中間朋友說話,比對式歐直接說還要有斤兩。

    因為日後你一反複,我們傳話的朋友可要受埋怨哪。

    ”如眉正色道:“黃先生,你太瞧不起人了。

    我雖是個妓女,也不能拿終身大事當兒戲。

    再說你去打聽打聽,我如眉作事,有幾回說了不算?”瑞軒拍手道:“姑娘你真是人物,名不虛傳,我算服了你。

    好了,咱們一言為定。

    我就回複式歐,叫他預備辦喜事好了。

    至于詳細内情和有什麼條件,還用你們當面談麼?”如眉道:“不必,我也沒有什麼要求條件,更不必和他面談。

    好在他的人我也看過了,話也談過了,已沒什麼不放心。

    現在隻當是舊式結婚,有你們幾位大媒在中間奔走就夠了。

    至于結婚以後,隻看我自己的命吧。

    ”瑞軒聽到這裡,立即拉了明堂老吳,向她鞠躬賀喜,有的叫弟婦,有的喊嫂夫人,倒鬧得神氣活現。

    瑞軒穿起外衣,向如眉道:“嫂夫人,一言為定。

    我們走了。

    ”明堂老吳也跟着起身。

    如眉随後相送道:“天太晚了,我也不留了。

    明天有工夫請過來。

    ”瑞軒暗笑,說不定這時姘頭正在這裡,你攆我們還來不及。

    有何留的必要?走了幾步,如眉又叫道:“你們等會兒走,我有話說。

    ”大家忙立定回頭。

    如眉向明堂道:“我才想起一件事情,我眼看就要跟式歐走了。

    如煙怎能還留在這裡?她又不便随我去,倒是一份心思。

    我想過二爺素常看待她很好,不如叫她跟過二爺您去吧。

    ”明堂想不到她有此一說,覺得十分可怪,隻得随口答道:“我哪有那樣福氣?”瑞軒卻欽服如眉真是好整以暇,臨行還能故作餘波,又趁勢拉明堂一把。

    這人可惜是個女子,倘能變成男人,叫她去折沖樽俎,真是個有用之才。

    但是她既是假意周旋,我也隻好以假應假,便答道:“這也是件好事,我很贊成,咱們改天再議。

    今天太晚了,請吧。

    ”說着便拉了明堂老吳出門而去。

    如眉送他們走後,自己略一沉思,便走到如煙和小趙兒所躲之屋,見如煙正歪在沙發上生氣。

    小趙兒卻倚在一旁,不住聲地哄她。

    如眉道:“小姑姑,安歇去吧。

    客都走了。

    ”如煙也不答言,拉了小趙兒便出去了。

     如眉十分不快,想如煙日漸跋扈,大有不受約束之勢,若不及早拘管,恐怕要出毛病。

    但目下也無暇及此,便又回轉自己屋中。

    進到房裡,不覺大吃一驚,見朱上四并無蹤迹。

    起初以為他是出去如廁,但又想到向來因為過于愛他,等閑不放出房門,便溺也都在屋内辦公。

    如今他出去定有緣故。

    忙叫過夥計來問,夥計回說朱上四出門去了,曾留話說是出買吃食東西。

    如眉暗想房裡已把食物預備得十分齊全,他還有何可買?或者他又想起什麼特别好吃的來了?便叫夥計出去,自己在房中呆等。

    哪知直等了一點多鐘,朱上四還不見回來。

    如眉心中便覺十分忐忑,料到有了毛病。

    必是他獨在房裡一時氣悶,就負氣走了也未可知。

    便急急出去,拿起電話機,向朱上四常去盤桓的賭局煙館,都挨個地詢問了一遍,卻全回說不在。

    如眉悶悶地放下電話機。

    才回到房裡,忽聽夥計又喊接電話,忙又趕去接聽,以為必是朱上四來的。

    哪知裡面竟是個女人聲音問道:“你是大姐麼?”如眉暗自詫異,反問道:“你是誰?”裡面答道:“我是文姜。

    ”如眉才想起是自己同道的手帕姐妹文姜老八,便道:“八妹久沒見了有什麼事?”裡面又道:“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可别生氣。

    ”說完又停了一停。

    如眉摸不着頭腦,急問道:“什麼事?快說!”裡面又道:“你可真不生氣呀!我瞧見了不能不告訴你。

    你們那個小豬。

    ”如眉便知說的是朱上四,忙道:“他怎麼了?”裡面又道:“别忙,容我慢慢說呵。

    方才我到大安旅社十九号出條子,臨出來的時候,不想正遇見你那個小豬,同着萬花樓的紅冰閣,一同去開房間。

    他們住的是二十五号。

    我瞧見了,真替姐姐你生氣。

    所以告訴你一聲。

    ”說到這裡,話線立刻斷了。

    如眉已氣得通身麻木,想動轉時竟有些寸步難移,好容易挪到房中。

    忽地憶起從前些日就有人說,朱上四認識了紅冰閣。

    自己還半信半疑,不想果然真有此事。

    他若隻偷偷摸摸的,也還情有可原。

    今天居然竟在我的夜班權利範圍以内,抛閃了我和紅冰閣去開房間。

    這分明是張膽明目的給自己以難堪。

    再說今天下午才給了他幾十元,他立刻就用去和旁人作樂。

    這種情形,豈不要把人酸死氣死。

    便再也不能容忍,匆匆地披了件鬥篷,也顧不得收拾頭面,便氣昂昂走出門去上了洋車,一直拉到大安旅館。

    上了樓,察看旅客牌二十五号,寫的朱先生。

    料得是上四無誤,就一直走到二十五号門首,用手輕輕敲了幾下,裡面有人問“是誰?”分明是朱上四的聲音,如眉推推門并未鎖閉,忙答應了一聲“我”,身子已塞門而進,用眼一看屋裡的景象,隻覺腦中轟然一聲,氣得渾身冰冷。

    其實這房裡的景象,也不過是旅館房間中的普通景象,并沒有什麼出奇,而且也不是穢亵不堪。

    不過入在如眉眼裡,就變成荊棘刺目了。

    那紅冰閣是如眉的熟人,此際華妝盡卸,隻穿一身靠身衣褲,顯得非常妖冶苗條,星眼微飏的正躺在床上,守着鴉片煙燈,櫻口裡含着一枝煙槍,在那裡徐吐輕納。

    朱上四卻躺在她的對面,一手替她舉着煙鬥對準火苗,一手擎着煙簽。

    正款款輕輕地說話,二人的神情全是十分酣暢。

    絕沒有什麼猥亵狀态,倒好像多年老友,聯床對話。

    論理說如眉看見這樣光景,總該比瞧着進一步的難看樣子氣得好些。

    但是如眉的心理,卻是甯願發見那不堪入目的野鴛鴦,絕對怕見這種文質彬彬的情形。

    因為在妓女界中,大約沒一個肯重視貞操,所以都把床第之歡,都看作情感中之最下乘。

    譬如一個客人認識了個姑娘,三言五語,便成夫妻。

    外面似乎恩愛得很,實則在情感上并不落一絲痕迹。

    惟有兩個人能不以色欲為先,起首由交朋友的途徑進行,這才能談到情感。

    可以日相親密,漸漸牢固不解。

    所以一切的妓女,凡遇有錢的人,都可施以夫妻之愛。

    卻若遇不見個可心合意的男子,她絕不肯對平常客人結以朋友之情。

    所以如眉見紅冰閣和朱上四的情形,一目了然。

    已知他倆感情已到了相對程度,怎能不把渾身的血都變成了高醋。

    進門隻瞧了一眼,走了兩步,就撲到一個矮椅上坐了。

    那紅冰閣見人闖進,已吃了一驚,繼而瞧見是柳如眉,不由更紅了臉。

    哪裡還躺得穩,不由自主地坐起來。

    朱上四卻隻看了如眉一眼,仍舊坦坦然然地躺着不動。

    更把紅冰閣吸剩下的半口煙拿過,慢慢地吸了個幹淨。

    又從盤裡取個香蕉,剝開皮兒吃了,才慢慢坐起來,向痰盂中吐了一口唾沫,重複躺下。

     這時如眉好似将爆炸的火山,一觸即發。

    紅冰閣也知自已侵占了如眉的既得權利,今朝相見,定要大鬧,自然非常懼怯。

    不過見朱上四态度從容得很,心也穩定許多,才要壯着膽子向如眉招呼,卻已聽見朱上四有氣無力地說話道:“你來了。

    ”如眉冷笑道:“我來了,怎樣,你嫌讨厭麼?”沉了一會,如眉再忍不住,就向朱上四冷笑道:“你倒會樂啊,霎眼不見,就跑到野窩子拿對兒來了。

    ”朱上四依然不語,倒向紅冰閣笑了一笑。

    這下子可真把如眉的真氣嘔上來,霍地上前走進兩步,向朱上四戟指着罵道:“我把你這沒良心的,我的錢是容易來的麼?你真忍心。

    拿着我皮肉換來的錢,又買别人的皮肉。

    今天就是今天。

    咱們得說個釘糟木爛才罷。

    ”朱上四聽到這裡,又望着紅冰閣一笑,那樣子似乎簡直把如眉的話當作無足輕重。

    如眉雖是氣得要死,無奈素常被朱上四挾制得十分屈服,此刻縱然怨憤填胸,卻又沒勇氣把上四怎樣。

    可憐在這種情形之下,若不大鬧一番,實在無法下台。

    隻得轉過鋒頭,抛開朱上四,單獨向紅冰閣施以攻擊。

    便趕上前一把扯住,才要撞頭拚命,不想那邊朱上四已舉起煙槍,橫隔在二人中間。

    紅冰閣忙趁勢掙紮躲開。

    如眉更氣極敗壞,想不到自己素來恩養的人,此際竟袒護着外人,立刻眼淚橫流,把心都傷透了。

    自想看情形朱上四業已心腸改變,鬧也沒用。

    自己來時他若是驚惶失錯,竭力敷衍,還算情有可原。

    如今他竟是如此的冷淡,而且安安穩穩的像沒事人兒一樣,可見是眼裡已沒有我。

    我若再争競,枉自給紅冰閣看笑話。

    不如忍了這口氣,拂袖一走。

    把朱上四讓給紅冰閣,看他倆能好到何年何月。

    想到這裡,望着朱上四把腳一頓,歎息一聲轉身就要走去。

    那朱上四在如眉來時,行所無事。

    及至見她要走,倒覺慌了手腳,忙從床上立起,橫身把如眉攔住,笑着道:“怎的,怎的?你氣到這樣!”如眉見上四相攔,更自得了上風似的,一語不發,隻拚命向外奔擠。

    後來見實在走不出去,隻得倒退了兩步,坐到床上,抽咽着哭道:“你不放我怎的?你另有了新相好,别拿我開心了,放我走吧。

    ”朱上四哈哈大笑了一陣,才問道:“你說我又有了相好的,這新相好是誰?”如眉咬牙道:“你是誠心嘔我呀,還明知故問?”說着把眼詹向紅冰閣一掃。

    朱上四笑得彎着腰道:“你說的是她麼?你可認識她?”如眉遭:“我怎會不認識?又是什麼高貴人!左不過和我一樣的臭婊子罷咧。

    ”朱上四笑道:“你不要罵人。

    我給你引見引見。

    ”就招呼紅冰閣:“這來見見你的嫂子。

    ”如眉不勝詫異,撇着嘴道:“從那兒認的親戚?我又是嫂子咧。

    ”朱上四道:“好在咱們都是一家人,也不怕你笑話。

    ”說着就向紅冰閣一指道:“我向來也沒和你說過,今天既然遇上,怎能再瞞你?她是我的妹妹啊!”如眉驚得立起道:“妹妹?你的妹妹怎會也落到窯子裡?”朱上四道:“說起話長,等沒事時候再同你細說。

    你現在先瞧瞧,我倆面龐相像不相像?”如眉不由己地向朱上四和紅冰閣面上略一端詳,覺得二人相貌竟有七八分相像,就信了朱上四的話。

    但是心中依然奇怪得很。

    朱上四見她不語,便笑道:“你信了?這該沒醋吃了吧。

    ”這時紅冰閣也過來向如眉笑道:“我同您常見,是大熟人。

    也常聽我哥哥說,同您十分要好。

    可是同着人當面不好說破。

    今天見了面,以後可該多親近了。

    ”如眉此時真覺沒話可說,隻向她笑了笑。

    心裡卻非常難過,自想朱上四和紅冰閣鬼鬼祟祟地到旅館來開房間,見我來了,居然自認是兄妹,情形大是可怪。

    若說是诳話呢?他二人面貌卻又相像。

    若果是真,這朱上四把自己胞妹放到窯子賺錢,本身卻又向旁人去找便宜,這真是報應循環。

    他也太沒有人味兒了。

    我相與朱上四,可真有些失了眼。

    以前當他隻是個遊浪的蕩子,誰想還這樣不要臉呢?這件事我倒要明白明白,想着便向紅冰閣道:“你們兄妹,怎這樣高興?大黑夜跑到旅館談心來了?”紅冰閣道:“我有事煩我哥哥給辦,為圖僻靜,所以同到這裡來。

    ”如眉道:“什麼事呢?”紅冰閣道:“回頭您問我哥哥吧。

    我還有事,要回去,不陪你們了。

    ”就又向朱上四道:“我的事你幾時下手辦?”朱上四道:“你别忙,我明後天就去尋那班朋友去,看機會再動手。

    ”紅冰嘲道:“就這樣吧,你可别忘了。

    ”說完又向如眉說了聲:“嫂嫂再見。

    ”就自翩然出門而去。

     這時房裡已剩下兩人,朱上四又倒在對面吸煙。

    如眉此時已把他看作詭秘可怕的人,但還不動聲色,向他問道:“倒底怎麼件事?這紅冰閣真是你妹妹麼?”朱上四道:“怎麼不真?以先我不便告訴你,現在咱倆既這樣要好,什麼事情也不能瞞你。

    不過這事說起來很長,當初我父親在世的時候,做過兩任道台。

    錢是有了,就娶了好幾房姨太太。

    我母親是三姨太太,生了我同紅冰閣兄妹兩個。

    我父親死後,那些姨娘都打發走了,隻剩了我母親一個。

    及至我長大了,一陣揮霍,就把家産花得幹幹淨。

    娘兒三個眼看就要挨餓,我還是在外面浪蕩逍遙,後來我母親急了。

    問我能務正養活母親妹妹不能?我那時正鬧慌了心,和我娘口角了一陣。

    我娘一氣,說不能等着餓死,隻好自己去尋飯吃,就帶着紅冰閣離家而去。

    我娘原也是門裡出身,就把紅冰閥放在窯子裡。

    一來二去地就紅起來了。

    前年我娘死了,紅冰閣發葬她,尋我去頂靈架喪。

    我兄妹才又見了面,因為一家人隻剩了我兄妹倆,大家都忘了前事,感情倒處得很好。

    偶然我有困窘的時候,她還不斷的濟接我呢。

    ”如眉見他侃侃而談,把丢臉的事,竟當作榮耀。

    自想認識他這許多日子,到如今才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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