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是這樣寡廉鮮恥的人。
我這妓女居然相與了一個妓女的哥哥,倒是門當戶對。
要被旁人曉得,還不把牙笑掉了,真可惜我這柳如眉三個字。
無論如何,便是離開他立刻絕氣身亡,也不能和他再混下去了。
便裝作無意中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幸虧我沉得住氣。
不然真是個笑話,你有這麼個妹妹多麼好,賺錢養活哥哥,你真是有福的人哪。
”朱上四任是如何不顧羞恥,聽了這句話,也覺不大受用,紅着臉道:“别罵人,這是事情所擠。
有什麼法子?譬如你現在有個胞兄,你能不照顧他麼?”如眉點頭道:“當然照顧,可惜我就缺這樣一個胞兄。
現在我問你,你妹妹說有事求你,是什麼事?”朱上四道:“閑事。
”如眉道:“閑事還用跑到這裡背着人說,你怎還瞞我呢?快說,我聽聽。
”朱上四想了想道:“并非是瞞你,不過這事很有關系。
要洩露出去,大有不便。
”如眉道:“你的事,我怎能洩漏?怎這樣不放心我啊!”朱上四道:“瞧你又想邪了。
告訴你就告訴你。
紅冰閣有個老客人,姓房。
是什麼軍的旅長,在紅冰閣身上花過不少錢。
可是脾氣太大,紅冰閣看在錢的面上,外表對他很好,暗地可恨透了他。
他卻不知好歹,一直把紅冰閣當作親人,什麼貴重東西都存在她那裡。
上一次戰事,這房旅長出發前方,在她那裡存了足有上萬塊錢的金銀财物。
不想這什麼軍失敗了,房旅長傳說已經陣亡,紅冰閣就放心大膽的,把他存的錢都花費了,那時我也叨光了幾文,其餘都被紅冰閣貼給她那恩客姓祝的,到如今已不剩一個,沒想到這前些日什麼軍又有得勢之訊,那房旅長并沒有死,又來到當地秘密活動,已有人見着他在租界走路。
雖沒來訪紅冰閣,可是紅冰閣害怕極了。
隻恐什麼軍一朝得勢,房旅長再出頭露面,向紅冰閣索起舊債,紅冰閣賣了自己也沒法償還。
所以和我商量,隻得壞了良心,趁着官面正在訪拿房旅長,我們查明房旅長的住址,就去向官面兒報告,把老房提了去。
說不定就許槍斃了,不就除了後患麼。
”如眉聽到這裡,插口道:“花了人家的錢,還把人家害死。
你們不嫌太狠麼。
”朱上四笑道:“你又老虎帶念珠,來混充善人了。
你又是什麼善人?咱們是缺唇兒吹火,誰也别說誰。
?如眉一笑。
朱上四又接着道:“因此我托了同幫的許多人,出去訪查。
昨天才查得明白,原來這房旅長膽子真大,也真機靈。
他因為住在租界上有人注意他,倒搬出租界,裝作病人,住到回春醫院去了。
”說到這裡,如眉愕然道:“這回春醫院不是在南橫街轉角麼?”朱上四點頭。
如眉道:“那就是張式歐的醫院呀!”朱上四道:“張式歐的醫院怎樣?”如眉夷然道:“不怎樣。
你且往下說。
”朱上四道:“這房旅長真有兩手兒,他裝病人住到醫院,手下的去報告什麼消息,就裝作病人的親友前去探望。
所以他那病室就變作秘密機關,卻無人看破。
我得了這個信兒,昨天就約紅冰閣出來商量。
可巧昨天紅冰閣沒有工夫,所以今天才在這裡見面。
我們商量着現在煩人去報告官面兒。
原很妥當,那偵探隊裡有我一個盟兄。
隻要一告訴他,管保手到擒來。
不過紅冰閣又想出了一個主意,以為殺人莫枉落兩手血。
這樣把他害了,落不着什麼好處。
不如更進一步,趁着房旅長正在怕人告發的時候,索性想法子去訛詐他一下。
不管詐得多少錢到手,反正是自得。
得了錢以後,再立刻去報告官面,剪草除根。
我們才商量好,你就來了。
紅冰閣臨走,我和她說明後天看機會下手。
就是要帶着人去訛他啊。
”
如眉聽了哦哦兩聲,就倒在床上,望着煙燈呆想。
朱上四道:“你想什麼?”如眉搖搖頭,半晌才道:“要是在醫院捉了人犯去,這醫院的主事人,算是窩主麼?”朱上四道,“大約不能。
醫院專為給人治病,不能問病人是好人是歹人。
向來在醫院捉出盜賊,院長都不緻跟着受累。
”如眉道:“譬如硬賴這院長與犯人通氣同黨,成不成?”朱上四道:“這也難說。
向來探訪局的事,都是黑漆一團。
栽贓坑陷,什麼缺德事不做?要是庸心硬賴,自然沒什麼不成。
”如眉肩頭一聳道:“哦。
栽贓坑陷,這些事都辦得到麼?”朱上四道:“怎麼辦不到。
比這個再厲害的事,還多着咧。
我常聽那裡面的人閑說話,那才叫有天沒日頭呢。
”如眉指着煙燈道:“你先抽煙,等我想想。
”朱上四料道如眉心中有事,便也暫且不問。
隻自抽起煙來,吸過了兩三口。
再看如眉還在閉目深思。
過一會才張開眼,咬着牙道:“這可不怨我狠,實是他們把我擠得沒路了。
也是張式歐這人命該如此。
”朱上四問道:“你又是什麼事?”如眉道:“就是方才出的毛病。
那張式歐一群朋友,真把我擠羅急了。
黃瑞軒更壞,拿我的拳頭搗我自己的嘴,非得逼我跟張式歐從良,我要一反悔就算我栽了。
”說着就黃瑞軒的情形說了一遍。
又道:“你看這小子混賬不混賬?他用話八面包圍,叫我沒法對付。
我本和這張式歐沒冤沒仇,如今我沒法可想,隻得使個毒手。
這隻怨黃瑞軒逼我如此。
”朱上四插口道:“你說了半天,到是想幹什麼?我簡直聽不明白。
”如眉道:“這事也巧,我正為難,隻好合他們推延日子。
好徐作計較。
現在既出了這件事,算是有了救星。
探訪局裡我也有熟人,什樣事都辦得到。
這件事房旅長既落在式歐醫院裡,我看你們也不必去訛詐,就簡直報告探訪局去捉拿他好了。
去捉他的時節,順便在張式歐房裡,栽上些贓,軍火手槍全成,趁勢把式歐也拿了,跟房旅長去并案辦理。
也不必将他問成什麼罪,隻要監禁上三五個月,他再出來也就沒臉再見我了。
到那時看黃瑞軒還怎麼樣?”朱上四道:“這又何必?一些小事,何緻鬧這大風波。
”如眉道:“人争一口氣。
誰叫他那群朋友擠我呢?你不用管,你不是去收拾房旅長麼?自去收拾他好了。
張式歐這一面的事,我自去托人,不用你管。
現在天不早了,你還不同我回班子去麼?”朱上四又抽了口煙,便開發了房金,一同走出。
在如眉之意,今天看透朱上四的卑鄙無恥,原已決意和他決裂。
因為如眉雖是陰賊險狼、絕非好人,卻還看不上把胞妹放在娼窯自己卻在外面撈本的人。
以先不知内情,還能因愛他之故委曲求全,如今既無意中得着他的醜史,立刻把他以往情懷都消除淨盡。
隻為他說出房旅長一節,勾起自己陷害式歐之計又要利用他把這事辦完,然行再破臉分手。
眼前還不能不虛與委蛇,勉強矜持着不露形迹罷了。
如眉安了這種心思,可憐朱上四尚毫不覺察,依然歡歡喜喜,同她回去,照樣例行公事。
在如眉一方面,卻已貌合神離,自然是同床各夢了。
一夜的光陰過去,二人直到次日午後,才各自起床。
又互相計議了一會,就分頭出去進行原定的計劃。
且自按下不表。
再說式歐自從在如眉處被黃瑞軒等撞見,含羞回了醫院。
自已越想越不是滋味,無精打彩地睡了一夜,第二日仍舊執行診務。
老吳大清早就來了,式歐怕他調笑,不由地躲避着他。
老吳到好像沒事人一樣,絕不把昨朝的事提起。
到略清閑的時候,才把式歐叫到一個僻靜房裡,将昨夜瑞軒和如眉交涉的事告訴了,式歐聽了一怔。
老吳道:“黃瑞軒這人,外面雖然油滑,倒是個有肝膽的朋友,你莫看薄了他。
至于你們七亂八糟的内情,我也不十分明白。
不過像瑞軒說,他已對你盡了許多忠告,你還是到如眉那裡去。
而且昨天你又對瑞軒那般光景,他猜想定是如眉和你進了讒言,他着實不忿,所以逼着如眉嫁你。
如眉若是真心呢,就算我們朋友替你成就了一段姻緣,也是樁好事。
她若不是真心,或是不肯嫁你以後,又出毛病便證實瑞軒的話是否真為朋友。
好在這件事不費你什麼,瑞軒已預備了一切費用和房屋家俱。
隻等過個十天半月,再去催促如眉。
隻要她一點頭,立刻把她擡到瑞軒家裡。
預先安置好的地方,同時也把你接過去,叫你們成一份人家。
便是以後她出了什麼毛病,也由瑞軒一人承當。
總而言之。
好了你得現成,壞了不負責任。
這件事總幹得過吧?”
式歐絕想不到瑞軒有此一舉。
他正在受了如眉的迷惑,以為瑞軒有些多管閑事。
便沒有這一番做作,如眉也是照樣願意嫁我,又何必弄這些無味的計劃?好在自己對如眉原也有心。
如今瑞軒既憑空的弄這種玄虛,說不定倒因此成就了美滿姻緣,樂得順水推舟的答應。
但又一轉想,自己的父母宦遊在外,本身和妹妹在北京同住,不想為了感情刺激,輕輕地離了家門,到天津求過飄泊的生活。
眼前雖然是孑然一身,毫無拘束,未嘗不可任情做事。
莫說要個妓女就是和狗馬牛羊結了婚姻,也沒人能管。
自己并沒有和家庭脫離關系,日後父母從外省回來,知道兒子娶了妓女,絕對不肯承認,那時家庭豈不破裂了?如此莽撞做去,似乎大不妥當。
躊躇一會。
又想到如眉的态度議容,落落大方,絕沒下賤樣子,裝正經人足裝得過。
将來隻消向父母編套謊話,說是什麼清白人家無父無母的孤女,也就朦得過去了。
想着不覺心中定了主見,就向老吳道:“你們不要跟我開玩箋啊。
”老吳道:“怎會開玩笑?瑞軒那裡當作正事辦,一半天就給你們收拾屋子咧。
”式歐道。
“我到底不信,回頭先道如眉那裡問問。
”老吳道:“如眉說現在不希望你去,她正忙着要清理一切。
好在沒多少日子,就見得水落石出了。
難道你真犯了色情狂,一天也等不得麼?再說朋友的話你不肯信,必須如眉的話才靠得住,那你也太叫朋友傷心了。
”式歐聽得不好意思,正要說話,恰巧外面有人來尋老吳,老吳就匆匆出去。
式歐回到自己房中思前想後,越想腦筋越亂得不得準兒。
待要私自去訪如眉,問個究竟,又怕被這些人再撞見,更顯自已不夠朋友。
因此隻得自己納悶,一直兩三日沒出醫院的門。
這天晚飯後,十點多鐘。
式歐心裡悶悶不舒,便出房到樓下甬路中間走。
這時院裡執事的人大半休息,隻有幾個看護生各在病房中出入。
式歐無聊,倒看他們忙得有趣,就來往踱了很大工夫。
忽聽得電話鈴鳴,方才站住。
這電話按在甬路中間,式歐要自去接。
卻有個看護生搶着把話機拿過,聽了聽,就跑進十三号病房,式歐曉得這必是外邊給十三号病房住的崔先生來的電話,也不在意。
接着見這位崔先生匆忙走出,到電話機旁,拿過耳機,才聽了兩句,立刻面色大變。
接着又低聲說了一句,也沒聽見說的什麼,立刻就把耳機放下,左右狼顧,似乎驚懼己極。
霍地跑進房去。
式歐見這病人腳步雄健,身體靈活,暗自詫異這病人不是自己經手所治?不知害了什麼病?既然因病住院,當然所患非輕。
但看這樣雄健,卻不像個有病的,或者是内傷也未可定。
正在疑惑,忽見這病人崔先生又跑出來,已披上了長大衣服,卻沒穿戴齊整。
手裡提着個皮包,東張西望,好像逃難似的,就要跑了出去。
式歐瞧着可怪,忙追上幾步,想問他個究竟。
哪知這病人跑到甬路轉角,卻不向大門那一面去,倒向後面轉過。
式歐更加疑心,一直追去,見病人正用力推那鎖着的小門。
這小門是通着後面小花園的。
他推門推不開,就遲疑一下,又竭力去推左邊的窗戶。
那窗戶禁不住大力推擠,已有一扇落下,他立刻跳上窗沿,就要向窗外跳去。
式歐恰已趕到,因自己是醫院主人,對這鬼祟行為,當然要加幹涉,連忙把那人的衣服抓住,叫道:“什麼事?你跑什麼?”那人吃了一驚,因被那一扇沒推落的窗子隔着,不能回頭,隻低聲叫道:“你别拉我,我有要命的事。
我也不欠醫院的錢,放我走。
”式歐道。
“你走是可以,怎不從前門出去?如今跳窗子跑,又損壞了我們的房子,這我不能不管。
再說你又行迹可疑,你不說明原故,我絕不能放。
”那人一面拚命地向外掙脫,一面叫道:“我沒工夫,再耽誤就沒命了。
你行好事,放我放我。
”式歐怕他在醫院作了什麼陰謀事件,急于逃走,更自不放。
這時節那人已掙出窗外,式歐隻能一手用力,敵不過他全身拉曳,到底被他脫去。
式歐少年氣盛,便也跳出窗外,把眼腈閉了一閉,借着屋中窗燈的微光,見這病人已奔了花園後牆,忙也趕過去。
後牆腳下,黑得不辨人影,天上又陰得星鬥無光。
式歐見眼前恍動有黑影搖動,似乎在那裡循牆摸索,尋覓出路。
忙摸着黑兒跳過去,一把抓住,果然把那病人擒得。
那病人轉過身來,拚命和式歐擱拒。
式歐卻是死不放手,那病人沒法,隻得央告道:“張大夫,咱們沒冤沒仇,你趕我作什麼?”式歐喝道:“我隻問你,為什麼跳窗戶跑?”那病人道:“我有我的事,與你們醫院沒有關系。
”式歐道:“你有事。
我怎能管?不過你既這樣行蹤詭異,我不能随便放你。
現在你隻随我回去,查明了沒有旁的原故,就放你從前門走。
要是全院的病人全跳牆私逃,我們這醫院不成了賊窩子了麼?”那病人沉了一沉道:“現在已沒有時候,遲一刻就送了我的命。
從前門走,更投進虎口了”式歐道:“你是賊麼?有官人捉你來麼?那我更不能放你,趁早同我回去。
”
那病人急得頓腳道:“偏我沒帶手槍,叫你纏住,也是命該如此。
實告訴你,我是房正梁,現在到天津來活動,被本地官人知道,前來捕我。
方才有我手下人來電話,門外已有許多官人守着。
隻等他們長官到了,就進來搜捕。
你想我被提了去,還有命麼?想從後牆跳出去,又被你拉住不放。
這不是活該?罷了,算我該死在你手裡。
好,我不走了。
”式歐聽了,怔了一怔,忙道:“房正梁,不是當初什麼軍的旅長,先駐在北京,以後又移駐到天津的麼?”那病人道:“是。
”式歐忽然想起,這房正梁帶領軍隊駐在京津一帶的時節,聲譽很好。
失敗以後,還有許多民人感念他,是個較好一點的軍人。
不覺對他生了憐恤之念,而且式歐對于彼時本地當局的暴虐,十分痛心疾首,更對這房正梁表了同情。
以為這個人死了十分可惜,而且若是官人迅雷不及掩耳的進來把他捉去,也就罷了。
如今他已得了逃命之機,倘因自己的原故将他送了命,實覺有些不忍。
就向他道:“你這一說我才明白,你快逃吧。
我不攔你。
”那房正梁見式歐如此,倒自疑慮起來道:“你為什麼又放我?”式歐道:“你自己逃自己的命,我不該阻礙你。
不要多說,快去快去。
”說着就要抛下他轉身走回,任他自去。
那房正梁又叫道:“張大夫,你救人救到底。
這牆上可有門通外面麼?”式歐道:“沒有門。
”房正梁道。
“這怎麼辦?我還是個死了。
”式歐想了想道:“那西北邊上有個葡萄架,你爬到架上,再踏過牆頭,跳下去就行。
”那房正梁道:“葡萄架在那裡?那裡是西北?”式歐又發了恻隐之心,便領他到葡萄架下。
正在這時,忽聽前面人聲嘈雜,許多人喊十三号,接着又喊姓房的,姓崔的,鬧成了一片。
房正梁吓得變了聲音道:“來了,他們已闖進來,正在那裡搜我。
”式歐道:“你還不上去。
”那房正梁慌亂中手腳不穩,那葡萄架又搭得很高。
他攀着架杆,向上爬了半天。
隻爬上一半就再上不去,式歐隻得用肩頭扛着他的腳,又用兩手相助,才勉強把他推上架去。
立刻葡萄的枝葉和竿子都一陣顫響。
知道他已驚慌失措,立腳不穩,但覺得他既已上到架上,便不難跳到牆外,跑出也就罷了,自己還要趕到前面去應付進來的官人,便要移步走開,忽聽房正梁在架上低叫道:“張大夫你來再救救我。
”式歐立住道:“你從牆上跳下,不就走了,我還怎麼救你?”房正梁顫聲道。
“牆……牆太高,我的身子又不利落,跳不下去。
你來送我一下。
”式歐聽他在這危難之中,還這樣膽怯,覺得可笑,便道:“你是軍人,怎連跳牆的膽子也沒有?”房正梁道:“牆實在太高,跳下去定要摔壞。
從我腰上解下皮帶,你上來把我汲下去。
”式歐雖不願意,卻又動了好奇之心,以為夜裡救一個人從牆上下去,是一件有趣味的事。
而且又像電影片裡常見的情景,便不加思索,仗着身體靈活,立時也爬上架上。
見房正梁正一腳踏着牆頭,一腳踏着架杆,在那裡蹲踞着抖顫。
式歐聽前面的人聲已轉過樓後,似乎就到園中搜索,忙向他道:“他們快搜到這裡,你趕緊把皮帶給我,汲你下去。
”那房正梁已把皮帶解下,拿在手中,就遞給式歐。
式歐忙伏在葡萄架上,兩手探出牆外,手裡緊握着皮帶的一端道:“你快爬出去。
”那房正梁依言,也握着皮帶一端,一手攀着牆頭,将身子移到牆外。
式歐叫他松了攀牆頭的手,身子懸空。
式歐就慢慢松手裡的皮帶,兩個人手臂的長度加上皮帶的長度已有一丈多長,那牆也不過兩丈餘高。
到式歐手臂伸直時,房正梁的腳部已離地五六尺。
式歐把皮帶放手,立刻聽牆根下咕咚一聲。
式歐問道:“跌重了麼?”那下面哎喲着答道:“還好。
”式歐道:“還不快跑。
”接着下面叫道:“張大夫,我到死也不能忘你,将來一定答報好處。
”說着就一陣的快步向遠處跑去。
式歐見他去了,便要轉身下架,卻見前樓窗中射出的燈光照處,在恍惚中人影幢幢。
知道官人們已來到園内,接着又有步履聲響,漸行漸近,接着就聽一個人說道:“十三号姓崔的,好好的在屋裡,方才還出來接聽電話。
誰知道怎麼不見了?”又一個人道:“照你這樣說,他能逃到那裡去。
他是個嚴拿的要犯,他逃了很有關系。
你們要隐匿他,這窩主的罪名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