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她那袖子遮不盡的粉臉,襯着散亂的烏雲,顯着更有霧鬓風鬟的情态。
暗歎好好一個如花女郎,無形中似乎被風雨摧殘了。
又向下看她那一雙白膩豐盈的大腿和天然的瘦腳映着燈光,晶瑩如雪。
連帶想起幾月來臉兒相偎腿兒相壓臂兒相持的滋味,不覺心裡虛飄飄地蕩動。
又想從今再也不能和她親近了,心裡更起了一陣感傷,便又看着她那大腿出神。
忽然又想到在正月裡,她忽然凍了腳,我便用口在傷處吻了一夜。
不想第二日競而好了。
她笑着跪在我的懷裡,問我為什麼愛她到這樣?竟肯不辭穢亵給她行這種精神療治的口術。
我哪裡懂得什麼是精神療治,不過隻覺得感情上過度熱烈,精神便相通了。
她彼時忽然又看着我淌淚,我也就抱着她暈去。
到如今想起來竟是畢世難逢的盛事。
真是韶華過眼輕消遣,過後思量總可憐。
此際屋子還是當時的屋子,人還是我和她,竟已情形不同,心境大變。
無論錯鑄在誰身上。
不過已到了這般光景,眼看就要伯勞飛燕各自西東。
以後的光陰,教我怎生過下去。
真不如方才白萍一槍打死我,倒救了我下半世。
而今他竟飄然而去,明說是把任什麼都給了我,其實卻隻給了我一種人世最酷的刑罰。
看起來白萍雖然去卻了芷華的身體,還未失去芷華的心。
我卻是友誼愛情兩兩破碎,真個損失最大隻有我咧。
想到這裡,又看着芷華穿着睡衣的嬌軀,越是躺着越顯肥瘦停勻、修短合度,輕薄的睡衣,軟貼在身上,更把通體的曲線美都隐約表露出來。
又自想這樣的絕代美人,快要扔下我走了,從此再也不能厮守一時半刻。
不由得胸中一陣發空,似乎把心去了一樣,坐着把幾月來和芷華在一處的甜蜜情景,都默想了一遍,心裡更是一陣陣的暴動,忽而火熱,倏變冰涼。
幾次要伸過手去擁抱她,都隻伸出半截,便停住了。
最後忽然咬着嘴唇,身體顫顫地站起來,扶住芷華的大腿,一矮身便跪了下去。
芷華正掩面躺着,哭得出神,突然覺着自己裸露的大腿上有了人的手,驚得霍地坐起來。
星眼直直地看着仲膺道:“你這是怎麼着?”仲膺答不出話,隻歪着輔頰緊視着她的小腿,看着她眼淚直滾下來。
芷華隻向着他歎了口氣,輕重地把腿移開。
仲膺的臉似乎受電氣吸引一般不肯離開,也随着挪動。
口裡卻軟軟地道:“妹妹你快走了,今朝分手也隻好等個來世相逢。
你恨我便恨到極處,也該有一些可憐。
在這熱辣辣的分别時,難道你還不許……”芷華聽到這裡,一陣的玉容慘淡,微搖搖頭,又向他擺了擺手,意思像不教他再往下說,又仿佛教他不要這樣粘纏。
仲膺便不敢再說下去。
芷華又躺倒了,依舊閉了眼,隻是胸際一陣劇烈地起伏。
分明是情感已沖動到極點。
仲庸也依舊偎着她不動,這樣沉寂了一會。
這時天過五更,玻璃窗上已清虛虛地發白。
四處裡雞聲斷續。
從未關的窗口吹進了曉風,覺着薄寒微峭。
屋裡的燈光也更加黯淡。
襯着床上躺着床下跪着的兩個将别的人光景十分凄楚。
芷華被曉風吹得打了個寒噤,伸手自己揉揉鼻子。
忽地挺然坐起,向仲膺張着兩臂,觍着粉面,兩目裡發出情光。
仲膺見了便輕輕站起。
呆呆地望着她,驟然投到她懷裡。
芷華也伸手緊緊地将他抱住,在他發上深深地接了個長吻。
仲膺也在她乳際吻着。
約摸六七分鐘。
芷華又變寒了臉,便将他推開,伸手指指門道:“走吧,再在這裡戀着那你就太不聰明了。
”仲膺站在她面前歎道:“我早就知道該走,但是咱們以後……。
”芷華忙擺手道:“咱們先把現在的結束了吧,還談什麼以後?勞駕你把帳子放下來。
我要歇一會了。
”仲膺正在意亂神癡便依言将帳子替她放下。
原來掩着的帳簾一摺一摺地展開。
仲膺的心卻随着帳簾一摺一摺地緊縮。
到把帳子放好時,好像中間豎了萬丈紅牆,将二人隔在兩下。
仲膺暗歎何必一桁窗紙,幾眼疏棂,隻這一層錦帳,便是雲山幾萬重了。
又想到事到今朝,無可留戀,不如快走。
才要移步,心裡一陣怛恻,仿佛又從帳中發出一種吸力,吸得腳步難移,連帶着似乎手腳都不受意志驅使。
仲膺皺着眉頭,暗怪自己這是怎麼了?隻管戀着,還戀得出什麼來?忽然心裡一動,自己輕輕歎道:“我倒并非以為這裡可戀,實在是覺得外面可怕。
出了這個樓門,随時随地、随事随物,哪裡都要勾起我的傷心。
我怎會願意出去?可是我若不和芷華有了這不應該的愛情,又何至于受這種苦惱?自己惹出來的刑罰,躲也躲不過去。
瞑目承受好了。
”想着把足一頓,才要走,回頭看着帳子,一陣心酸。
又想看看芷華,但自已再沒勇氣去把帳子揭開。
便低頭叫道:“芷華,我走了。
”芷華在帳裡似乎咽住氣,很小的聲音道:“再見。
”仲膺又道:“請你留給我一件紀念的東西。
”說着隻聽芷華哼着答應一聲。
仲膺滿想她要起身來替自己拿,哪知芷華又接着道:“櫃裡的東西,你自己随便撿吧。
我全不要了。
”仲膺聽了,不覺惘然若失。
也不拿東西了。
便搖着頭蹑手蹑腳地要走出去。
才挪了兩步,又聽芷華在帳裡叫,仲膺忙又走回來。
芷華有氣無力地喊了兩聲,仲膺就答應着。
芷華又似乎用鼻音說話道:“你把手伸進來。
”仲膺依言把手從铛縫裡探進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