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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恰逢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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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我和式琨這樣遠道看花,已是少有。

    況且金風峭厲,這人穿着棉衣,卻卧在花園飲酒,莫不是個神經病者,或者便是所謂古之傷心人了,這倒要看看他倒是怎樣一個人。

     芷華動了好奇之念,就和式琨慢向前走去。

    眼看已到樹的前而,那卧着的人,似乎聽得革履聲響,轉過臉來看。

    芷華瞧見那人的面,幾乎喚将出來,那人也抛開手裡的酒瓶,突然坐起,兩人對看了一下,忽然又都低下了頭,芷華通身卻沒了氣力,搖搖欲倒,忙扶着式琨的肩兒,向前便走。

    式琨見芷華臉色改變,舉止慌張,忙問道:“先生你跑什麼?”芷華不語,隻向前走。

    式琨以為芷華見那人行止詭秘,故而害怕,便且走且說道:“我早瞧出那人有神經病,兩眼直瞪着咱們,真覺怕人。

    可是您也不緻吓成這樣。

    ”芷華也不管她,直走出幾十步遠,才回頭觀看。

    見那人也自立起,追着自己走來,不覺心裡更自驚跳。

    卻見那人隻走出幾步,停住想了一想,又望着自己的後影兒,頓足微歎,便坐在地下,扶頭不動。

     芷華見他不來追了,心裡不知起了什麼感想,幾乎倒要翻身走回,轉去就他。

    但因式琨在旁,不好意思,倉卒中委決不定,隻渾身戰抖着,頭也不回地随式琨出了園門,迷惘惘地坐上汽車,仍向歸途進發。

     那汽車開得飛快,芷華被颠頓得方才清醒,猛想起今天竟遇見仲膺了。

    他凄凄涼涼的獨來荒園,看那亭柱上的刻字,已見出他是日月雖移寸心不改,又在我倆當日定情之所獨自流連,更可見他沒有一時能忘下我。

    他那樹下飲酒的情形,真是一幅傷心慘目的圖畫。

    這樣癡情,我真後悔當日知道他不深,抛得他太苦。

    隻是他方才見了我,為何不敢和我說話呢?又一轉念道:是了,當日我已對他說過極決絕的話,不許他再和我相見。

    他定是怕我仍執前約,不肯理他,所以才趕出來,便又氣餒退去,他又哪知道我心中已生了許多變化呢?再說看他那縱酒自傷的樣子,實是可憐。

    他一個少年有為的人,變成如此衰頹,完全是被我所害。

    他既為我弄成這樣,我也惟有拚出一切,把他拔出苦惱,不然我以後将無安心之日了。

    想着不由沖口說道:“我要回去。

    ”式琨見芷華怔怔的神情,忙道:“先生,咱們這便是在回去的路上呢。

    ”芷華搖了搖頭,忽又紅了臉不語,隻回頭向車後觀看。

     式琨雖看出芷華有些異樣,但她終是個知識未甚開通少女,瞧不到隐徽之處,便又和芷華談了些閑話。

    芷華隻神不守舍地答應着。

     須臾汽車已轉入繁盛街市,芷華突然向式琨道:“勞動你叫車夫停住,我要在這裡下車。

    ”式琨道:“先生在這裡下去做什麼?離家還很遠昵。

    ”芷華道:“我要在這條街上訪一個朋友。

    ”式琨道:“您這位朋友在哪邊兒住?叫車直開過去不好麼?”芷華搖頭道:“不必,我還有旁的事。

    ”就自敲着車窗,叫車夫停住。

    式琨見她神色匆忙,不敢細問,也不便攔阻。

     當時芷華跳下車去,揮手叫車夫開車自行。

    式琨在車上還不住回頭,面上顯出詫異之色。

    芷華也不管她,自己循着原路走回,自想仲膺絕不會住在粱園,更不會住在鄉間,必還寄居市上。

    此際天光已暮,他當然也就歸途,返回去正可迎着他。

    隻是這樣遠的路,我自己如何走去呢?正為難,忽見路旁有一家汽車行,芷華忙走進去,雇了一輛汽車,言明到粱園往返。

    等車開出,芷華便跳上去,直奔粱園路上馳行。

     走了約有一刻鐘工夫,天已昏黑,路上十分荒涼,并無行人。

    眼看粱園在望,忽見一人從對面行來。

    芷華以為是仲膺,連忙探頭注視,卻是個鄉人,騎驢而過。

    芷華暗自焦急,暗想仲膺這時絕不能還留在園裡,若已出園回市。

    必然在路上遇見。

    莫非他走旁的岔路回去了。

    隻要今日錯過,恐怕從此一别茫茫,不知何日再得相遇。

    芷華仍不死心。

    直到車至園門住下。

    芷華跳下車來,見一個年老的園丁。

    正要把園門關閉,見這時還有女客驅車到來,不覺驚異相視。

    芷華問他:“園裡還有人麼?”園丁答道:“我們主人早回家走了,園裡隻剩我和我的夥計兩個。

    這園子沒人看着不成啊。

    ”芷華道:“我是問你,來逛的人還有沒有。

    ”園丁笑道:“今天從早到晚也不過來了二三十個人,都老早的回去了,誰還在大黑夜看花。

    ”芷華聽了大為失望,又問道:“從你們這裡到市上去有幾條路?”園丁道:“隻有這一條大路,又好走,又近便。

    雖然還有一條小路,卻要繞到崔家墳,走着遠得多呢。

    ”芷華聽着,猛然起了一個念頭,便向園丁道:“方才我同一個朋友來過一次,我那朋友留在園裡沒走,現在我來接他。

    在路上又沒遇見,隻怕他還在園裡,或者在什麼僻靜地方睡着了,請你叫我進去,尋一尋看。

    ”園丁笑道:“您說的簡直笑話,大九月的天氣,誰還在這荒園子裡受冷風?”芷華懶得和他多說,就拿出兩元錢道:“莫管在不在,你領我進去看看好了,這兩元錢送給你吃酒。

    ”那園丁也有些見錢眼開,忙陪笑道:“小姐到裡面歇歇腳,你何必賞錢。

    ”說着已把錢接過去,大開園門。

    芷華便吩咐車夫在園外等着,自己随園丁進去。

     芷華進到園裡,天色更加蒼黑,假山怪石,都好似在黑影中作勢攫人。

    滿園并無燈火,隻花木放出清芬,合成一種夜氣。

    轉過假山,更覺眼前蒼然一片。

    芷華雖然不免小膽驚怯,但仍隻得鼓起勇氣,向園丁讨了一匣火柴,直向西面行去。

    徑旁的幾株楊樹,在白天不覺怎樣,此際卻聽得樹葉蕭蕭,被風吹得似作鬼話。

     芷華循着小徑,迤迤到了那株龍爪槐左近,見那卧槐在夜色中蓊然四垂,好似個巨塚,那地方便是方才仲膺所卧之地。

    芷華心裡怆恻,又加着害怕,口中不由便低喚“仲膺仲膺”,卻不見答應。

    芷華忙鼓起勇氣,劃着一根火柴,走入草中,向槐樹四外尋視。

    連費了十幾根火柴,方才看遍,并無仲膺的蹤影。

    芷華暗想:仲膺既非呆子,怎會留在此間?必已走了,隻是路上沒遇見他卻是個疑問。

    不過方才既見他飲酒,或者見我以後,更加痛飲澆愁,因而緻醉,那便不可以常理測度,也許醉了撞倒另一處睡下。

    我既來了,不可中途而辍,定要把全園都看一過。

    倘或真個沒有,那時再死心踏地地回去。

    便又低喚着仲膺,緩緩地從西至北,由北又轉到東。

    将到那茅亭之前,芷華心中一動,暗想全園中可以栖止的地方惟有這個茅亭,仲膺若未出園,或者便醉卧此處,便從北面縱步上亭,用火柴照了一照,亭中空無所有,不由歎息一聲,完全絕望。

    料道仲膺定已走了,呆立一會,又觸起前塵,把亭柱上的字迹撫摩許久。

    忽覺一陣風來,吹得遍體生涼,加以蘆獲蕭瑟,蟋蟀哀吟,不禁毛發悚然,凜乎其不可留,隻得匆匆走下亭階。

     才走了兩步,突覺腳下踏着軟綿綿的物件,陡然一驚,忙退步向地下看時,隻見亭下黑影中有物隆起,卻瞧不清楚。

    芷華吓得幾乎喊叫出來,便不敢前進。

    欲待後退,但回頭一看,身後更黑得怕人。

    又覺若回身走去,則這可怕的東西正在身後,更為膽怯。

    隻可劃起火柴,瞧瞧亭前這軟綿綿的倒是何物,省得大驚小怪,自起恐惶。

    及至她劃起火柴,把一隻手伸向前方,身體卻竭力退後,預備一看前面的東西深然可怕,立刻回身便跑。

    火光一耀,芷華已瞧見亭前倒着的是一個人,正伏在土地之上,把階石當做枕頭,又曲叮一肱放在石上,枕着睡倒,面目卻瞧不見。

     芷華見了,一顆心兒幾要跳到喉嚨以外,也不再懼怕,忙丢了餘燼,又劃了一支火柴,才看出那睡人的衣服果然與白天仲膺所穿的一樣,知道果見仲膺,不禁低聲叫道:“仲膺,你真苦了。

    使你受這樣苦楚,完全由我所緻。

    這還是我能看見的,至于我不曾看見你一年來的磨折,還不知到什麼地步。

    仲膺仲膺,我真對不住你。

    ”說着再也支持不住,跳到亭外,撲地坐到仲膺身邊,搖着他的肩膀叫道:“仲膺,你所想念的芷華來了。

    ”仲膺“哼”了一聲,卻隻不動。

     芷華卻覺得地下有個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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