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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恰逢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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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萍或重返津門,與芷妹再相聚首,爾時前塵盡歸泡影,剛藉垂盡之年,叙純潔之愛,亦意中事,惟須視緣法如何耳。

    仲膺為人,意重而情厚,必能愛護芷妹。

    至于日前,萍之放懷者以此,為芷妹慶幸者亦以此也。

    言盡于此,諸維勉力自愛。

     白萍謹啟 芷華把這封信分作好幾氣才得看完。

    已是心裡昏了,也說不出是悲痛還是懷怒,連思想也再不能運用。

    見那信箋中還另夾着一張硬白紙。

    木木然取開一看,原來便是信中所說的正式離婚書。

    上面很簡單兩行字,寫着“林白萍自動與黎芷華女士離婚,自某年月日起,完全斷絕夫婦關系,書此為證”。

    下面隻有白萍的簽名蓋章,既沒有證人,也不合格式。

     當下芷華完全看完,隻把手緊握着這許多張紙,倒在床上,眼直望着屋頂。

    好似一個蠟制人體模型,絲毫不動。

    直到過了一點多鐘,仆婦來請用晚飯,見芷華直瞪着眼,面無人色。

    連喚幾聲,不見答應,以為撼是中了邪祟,吓得叫了起來,才把芷華的知覺驚得回複,怔怔地瞧瞧那仆婦,又看見手中的信,眼淚才直湧出來。

    那仆婦不知就裡。

    還請他到樓下吃飯。

    芷華道:“不吃了。

    ”又擺手叫他出去。

    芷華又展信重看一追,這時方覺出心腸酸痛,暗想白萍巳和旁人結婚了,卻寫信來報告給我,這一着已毒得可觀。

    況且信中的話,句句令人難堪,真是尖酸刻薄。

    白萍向來雖是精明,為人卻很淳厚,如今居然說出這樣話來,怎一年不見就把脾氣變了,這一封信,再加上照片和離婚書,簡直合成一道催命符。

    隻顧他自己做得痛快,我怎能禁受得住?白萍你莫非是鐵打的心麼?再說他給我寫離婚書,真不知是什麼意思。

    便是沒有這離婚書,他和旁人結婚。

    我也沒有臉面去幹涉,何必多此一舉!我若是不顧臉面,告他犯了重婚罪,莫說他這離婚書立于他和周梅君結婚以後,便是立在他結婚以前,這東西也不能發生效力。

    白萍那樣聰明,怎會幹這沒用的蠢事呢?芷華想着,忽然“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他這是完全為我打算,他還疑惑我和仲膺同居到現在,怕我們不能名正言順。

    所以弄來這番手續,讓我們放心大膽地結成正式夫婦。

    這樣看來,白萍真辜負了我的心。

    不過現在木已成舟,他既和那周梅君有了新結合,我便是向他剖白清楚也是枉費。

    他怎能抛開新歡重收覆水?而且我的心他既不能諒解,我現在便是死了也未必能博得幾點眼淚。

    罷了罷了,我以前對不住他,他如今也報複了我,總算前後相抵,債負兩清,我也不必再對他癡心忘想了,自己想想将來的歸宿吧。

     芷華意亂如麻,呆了半晌,忽然又看見信上所寫仲膺意而情厚等等的話,不禁又自慨歎道:白萍冤枉我也罷了,仲膺從去年白萍走後立刻被我攆出去,直到現在這個可憐的人連音信也不通,不定在哪裡獨受凄涼,卻擔了和我同居的虛名,其更冤枉死了。

     芷華自從憶起仲膺,又起了一番感想。

    覺得當初是因仲膺而使自己對不住白萍,所以自己翻然悔改,以冀白萍覆水重收,自是正理。

    但如今白萍對自己如此忍心,真覺出人意外。

    想起當晚那樣驅逐仲膺,未免過甚,十分對不住他。

    不過一切都不堪回首了,新歡舊好都已分離,影事前塵,全成夢幻。

    回想起來,不禁心灰意冷,把一切念頭都要絕斷,除了永度凄涼生活以外,更無别途。

    芷華自念,白萍既已負心,自己怎能為負心人而死。

    但是生活下去,也是希望盡随,生趣毫無。

    直在家中卧病三日,悲哀所極,轉成麻木心情,便決定自己力忘前事,圖盡餘生,到哪日是哪日,并且永不再和男子接近,以免覆辍重經。

    又想到白萍既已和周梅君結合,不特自己,便是龍珍也同在被棄之列。

    龍珍為人淳厚,正好同病相憐,相依為命,她又從到北京便無音信,不知留在哪裡,莫非又回到式歐家中?何妨再寫信詢問一下,若果在式歐家裡,便催她回來,當下就給式歐去了一封快信。

     隔兩天回信來了,報說龍珍久已回津,并且對此事深為詫異。

    芷華又添了許多郁悶,每天日裡仍到餘宅教授女學生,夜裡便在家中獨對孤燈,自傷孤寂。

    她雖然竭力要忘卻往事,但舊夢萦心,真如西廂記所說。

    待飏下教人怎飏。

    還時常把白萍和仲膺的影子潮上心來。

    不過想到白萍,便覺得有那周梅君隔在中間,好似擋住了一面牆壁。

    想到仲膺,便覺中間平坦無阻,因此變作想仲膺的次數,比白萍加倍得多。

    然而這種無益的思量,竟使芷華日漸消瘦。

    過了不到半月,已是玉骨珊珊,瘦不盈把。

     這時天到暮秋九月,刮了西風。

    這一日,芷華百無聊賴,就約了與自己要好的學生式琨,一同去梁園玩。

    這時節已值秋末,公園裡沒有幾個遊客,這就已大煞了遊興,好在芷華并非有意遊玩,隻不過解悶而已,而式琨更僅僅是為了陪芷華。

    進了梁園,他們順着石徑往前走,芷華由于近日白萍突然間徹底失去,使她不得漸漸轉向仲膺,但一時又很難完全忘卻,因此她心不在焉,邊走邊念叨着“萍,仲膺”,此時的心事實無可訴說,内心的苦處怎能解脫,正走着,芷華沒注意腳下一根枯枝幾乎将她絆倒,又加心裡難過,若沒式琨在側,必乎要坐在地面,痛哭一陣。

    不想這時式琨卻在旁絮聒道:“萍和仲膺都是什麼人?”芷華含糊應道:“都是朋友,近來全不常見了。

    ”式琨道:“先生這位朋友,感情真厚,許多時不見,還這樣憶會您。

    ” 芷華聽了這話,心下更為惆怅,想到仲膺對自己真是情有獨鐘,分手隔年,尚這樣凄戀不忘。

    本來芷華是心情單脆的女子,怎經得這樣感動?又怕露出神色,被式琨猜疑,便不敢在亭邊久立,忙向式琨道:“在這裡有什麼意思?你不是要看好菊花嗎?随我來。

    ”說着就強作高興,循着石徑,直向花房走去,式琨在後追随。

     這花房是一長條的土窖,半在地平線下,半在地上,三面開着窗戶,光線透明,氣候溫暖,擺着一重重的木架,從地面直到房頂,幾有十餘層。

    菊花都裁在盆裡,排列架上。

    那菊花都是異種奇葩,開得燦爛奪目。

    每一盆上,都插着一個竹牌,标明每一種的名色。

    名兒都很風雅,想見主人的閑情逸緻。

    芷華和式琨見佳種紛繁,直有目不暇給之勢,便走着浏覽,從南部走到北頭,意猶未盡。

    又重看着走回,往返數次,才立在幾盆最好的花前,仔細品評。

    芷華最愛的是一朵白菊,細瓣疏花,幽然有緻,卻半邊卷曲如暑,半邊散落如發,标名是玉女懶裝。

    式琨所愛的一種卻是黃色瓣兒也是細長,生得很密。

    那瓣生在左邊的不向左邊伸放,卻向右面斜出,四面都是一樣,瓣兒互相穿插,盤成個圓形,把花蕊遮得一絲不露,标名是承露盤。

     二人贊賞了一會,恨不得弄幾盆回家去看。

    可惜這些名菊,都是非賣品。

    這時将近暮天,斜陽欲下,不能再為流連,便商議回去。

    這花房是在粱園的最後面,二人進門時,是由東面走過來,所以出門時,式琨要西面轉出去,藉以遍看全園,芷華卻不願意,因為她念到西面圊牆之側,有一株龍爪老槐,下面生着叢菊,松菊交接,甚是幽密,那地方便是自己和仲膺初次接吻談情之所。

    若重經這銷魂區域,瞧着花木依然,伊人不見,難免又惹起一番惆怅,便要避地而行。

    但式琨必要向西,芷華又說不出必須仍走東面的理由,隻得随她走去。

    這園子的西部,卻比東都廣闊,且也幽僻許多。

    芷華雖然随在式琨後面,卻不願看見這株卧槐,隻低着頭走,眼望鋪在徑上的小石,好象要察看地質。

    走出了百餘步,芷華以為越過那槐樹左近,才暗自喘了一口氣。

    鐵見式琨放慢了腳步。

    向自己低語道:“先生,你瞧這個人,是受了什麼毛病,穿得很幹淨,淨卧在地上喝酒?”芷華擡頭一看,原來才走到離那槐樹二十步遠近,槐樹仍是蓊然蒼綠,樹下叢菊亂開,更饒野趣,真是風景依稀,不殊當日。

    隻見一個衣冠整潔的人卧在樹下,面向天空地,手裡卻拿一瓶白蘭地酒不住吸飲。

    芷華猛然心中一動,暗想這梁園地方僻遠,城市中很少來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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