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照往日,陸萍聽了此言定必反唇相譏,淳于荻也因陸萍這日面容莊靜,不甚說笑,想起先前和周靖鬥口負氣時言語神情,重又勾起疑念,有意借說丁良逗他開口,哪知陸萍竟是置若罔聞。
淳于荻雖喜和陸萍等嘲笑,但是平素為人心熱情重,又最愛群護友,料定陸萍日内必有出人意表之事,心中愁慮,忍不住叫了一聲“五哥”。
陸萍早知她的心意,不等再往下說,嘴朝對席齊、孫二女一努,使了一個眼色,意是有外客在座,不令多說。
淳于荻話到口邊,見狀重又忍住,知道陸萍為人外和内剛,如有什事,誰也阻他不得,心中盤算未來之事,萬一出了亂子,如何補救應援?便未再提。
餘人正與王、馬二俠談笑暢飲,均未在意,隻馬玄子一人早就看在眼裡,對于陸萍未來所行之事,雖然行險,心卻贊許,隻作不知,一面留神查聽對席齊、孫二女所說的話,并未代他說破。
一會淳于荻又被女席上齊令賢喚去,就此岔過。
這一席直吃了個把時辰,未了還是來客直說酒足菜飽,一會還要回莊,方始送上飯食年糕。
衆人已然吃飽,男客多半量大,尚能努力加餐,女客自是秀氣,隻把各種食物略微選嘗少許,飯均未用。
齊、孫二女雖然家有良庖美食,與塔平湖來往親密,日月無多,尚是初次口味一換,女易牙所制美味雖也吃過不少次,似此盛設相款,又是真好,自然覺得味美異常,稱贊不已。
席散以後,淳于姊妹因外屋撤席尚須收拾,又請衆人去至内室品茗。
柳春見未招呼自己和丁良,本想在外屋守候,因丁良暗中連打手勢令其同進,隻得搭讪着随同跟了進去。
裡屋大約外屋的兩倍,卻隔成兩間卧室和一間兩慧婢所居的下房。
衆人去的乃淳于芳所居,略作長方形,約占全數三分之一以上,比起外間似還大些,但沒那多陳設。
柳春一看,哪像是少女的閨閣!左壁當陽一面,滿壁架上陳列着許多經史子集,當窗一個大理石的紫檀丈許長案和一把同色大椅,案列精紙佳墨,海碗大小兩個大筆筒,散插着大小數十枝名筆,另外古端硯兩方,款識名貴,式樣尤為古雅。
凡是文具,如水盂、硯滴、筆架、畫格之類,無不畢具,件件俱是珍品,更有裝演精雅的各代名碑法帖疊向案頭。
案旁兩花架,一陳水仙,一陳梅花,雖然寥寥兩盆,但是花影橫斜,暗香浮動,玉花翠葉,靜立亭亭,起人幽賞,意遠心清。
那梅花又是白色重台,老千古拙,姿态天然,不假揉作,枝繁花密,一片香雪,分外顯出主人的胸襟高潔,不同庸流。
右半玉幾橫琴,壁懸長劍,另外散置一些極華美精雅的器用坐具,位列井然,恰到好處。
靠裡牆,用隔扇隔出兩丈方圓一間小室,錦慢低垂,想是主人卧榻所在。
衆人剛落座,忽一侍者由外間走入,報說“老山主到”。
衆人連忙起立,正待出迎,門外已有兩老者走入,一是老山主周澄,一是雁山六友中的石鐵華。
齊令賢、孫寶玲便拜了下去。
周、石二老一面謙謝,令淳于姊妹代為扶起,還了半禮,命衆同坐說話。
柳春、丁良侍立在側。
二老和衆人分别落座以後,齊令賢道:“侄女等今日來此,與諸位伯叔老前輩拜年,不料座有外客,未得當時進見。
又聽芳妹說起,叔母和後山諸位老夫人,今早天明祭神之後,便在佛樓哮經,為國祈福,須到傍晚才罷,因此未敢驚動,連後寨也未得去。
适聽傳命,令侄女等在此等候,不知有何吩咐?”
周澄笑道:“二位賢侄女新年遠來,理應當時延款,隻為昨晚得信,今早開山以前,有兩個多年未見的朋友因事來訪。
此是昔年故交至友,又系世外高人,本無所用其避忌,但由這兩位老友身上,另外引來一個不速之客。
此人業已出家多年,雖是旁門中人,近數十年中頗知自愛,敵黨曾經幾次卑禮延聘,意欲加以網羅,均被嚴詞堅拒。
未了一次,因來人見他不受利誘,知他有一侄孫,最是疼愛,欲以計誘勢迫,故意買盜誣攀,将人擒去,再市恩惠,假作聞信趕往,以上命特旨金牌向官府強要犯人,正待當堂釋放,不料敵黨用這類詐計收買有本領的人物乃是慣伎,早已被他識破,得信連忙趕來,恰好同時到達,不等開釋突然飛落,當堂用法術将全體官役人等禁住,毀了刑具将人救走。
行時那作說客的狗腿因看不出風色,意欲買好,剛上前開口說不幾句,吃他一掌打落了半邊牙齒,當場用法術揭穿陰謀詭計,辱罵一頓,帶了所救的人昂然走去。
這一來自然結了仇怨,不知怎的被狗主人知道,憤怒已極,随下密敕,非要殺他不可。
雙方曾經交手幾次,敵黨并未得手,反叫他傷了兩個會劍術的黨羽,于是仇恨越深,到處約人尋他祖孫報仇。
他見仇人勢盛人多,自己不怕,恐他侄孫一時疏忽受人暗算,仗着年輕還未成家,除田産外無什牽累,一時負氣,命他侄孫也出了家,先帶往雲邊哀牢山中,交托當地隐修的道友暫住,自己憤氣不出,獨往敵人宮中大鬧。
本意給敵人一個警戒,哪知敵黨早有防備,黨羽既衆,内中頗多能者,幾乎吃了大虧,所謀未遂。
後經一個現被敵人收服的同道之友出頭和息。
他對敵人本已懷有戒心,而敵人也知他難惹,防不勝防,均願把話說明,從此兩不相擾,方始罷休。
他也把侄孫召回,仍令還鄉守業,延他家中宗嗣。
此人性情剛愎,眶毗必報,無論相隔多年,哪怕些須嫌隙,也決不忘情,事情雖了,依然忿恨不消。
同來二友是他患難恩交,因友及友,對我也頗看重。
“我知此人最重禮貌過節,先前二友又是為了我們之事而來,故此把開山典禮移後,給他一個好面子,和我們倒是相處甚善。
隻是此人二十年前曾受過令五叔郝子美一場大奚落,又幾乎被令尊斷去一臂,引為奇恥大恨,立誓不肯甘休,無如川東五老雖是異姓弟兄,情逾骨肉,人多勢衆,又得峨眉嫡傳,法力高強,飛劍神妙。
以前失挫,便為輕敵自恃吃了大虧,如何還敢造次?這多年來,空自懷恨,不敢妄動,加以五老自棄川東故居,久已無人得知蹤迹,他又連年有事,無暇及此,初意煉好可以克敵制勝之寶,再尋上幾個好幫手,訪查出令尊等下落再行下手,這次來路途中,遇見當年代他和息的敵黨,無意之間得知五老在此隐居,立即勾起舊日深仇,意欲乘機尋仇,終覺勢孤力薄。
同來二友對他複仇一節早有明言,雙方都是朋友,決不左袒,勸他既不聽,也不再勸。
他和天山冷魂峪老怪,以前原是同門師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