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又還說。
折桂須早歸,牆共莫去掇。
老夫人、趙母、陳夫人,各厚贈。
諸親友,皆贈之。
自往至省,溫習經書,屆期入試。
然眷念三姬,未嘗少置。
而姬亦于晨夕之下,對景無不傷情,乃至多寐之思,亦多叙憂離之思。
生以三試既畢,遣仆抵家問安。
既奉諸母珍奇,亦饋三姬花勝。
緻書懇切,不能盡述也。
錦瓊見喜慰,奇姐轉加慘凄,報書曰:
妾陳奇姐,斂衽複書于夫君白黃源解元文幾:夏光已雲邁矣,秋宇何凄涼也!每中夜,涼風四起,孤鷹悲鳴,則伏枕淚零。
幾至斷絕,聽砧杵之音,叔焉如搗;聆檐铎之響,如有隐憂。
此時此情,何可殚述?緬想酒樂之人,甯識憂愁之狀否耶?自着烏山邂逅,繼以月下深盟;安謂事無始終,将送微命;君謂此頭可斷,鄙志不渝。
懇懇殷殷,将意君即妾也,妾即君也。
不宿與俱,雲飛與俱,偶隔一日,則想切三秋。
今言别三十日矣,其殆九十秋欤?情胡不切,淚胡不盡天乎!吾何不為涼風,時時與君相傍?無乎!吾何不為飛鳥,日日向君悲鳴耶?妾與君誓矣,與君言矣,亮君亦見主矣。
第恐時時垂違機事,旁午将欲明之于母,又恐母不見憐;将欲訴之于人,又恐旁人嗤笑。
訊天,天不聞也;問花,花無語也。
其所以自圖,惟自樹立者,惟有身死,可以塞責。
然死如有知,乘風委露,與君相周旋,目乃瞑矣;死如無知,與草木同朽腐焉,則又不如久在人世,萬一可以見君之為愈也。
然此身實君之身,身不在君,則有死無二。
如或惜死貪生,輕身喪節,則又不若朽草腐木之安然無累也。
君其為我圖之,存沒之誠,此言盡矣。
臨書流淚,不能複陳。
承惠玉粉胭脂,翠羽花勝。
雖為睹物思人之助,實增誰識為容之悲。
附以海物,願君加餐;兼以涼鞋,願利彼往。
餘惟束闱魁選,海宇揚名,是妾第三人之至願也。
生蔔至,授生書,生方與諸友燕集。
展視未竟,不能自禁,涕淚嗚咽。
友見其書,無不嗟歎,因曰:“有經懇切,無愧黃源之重傷情也。
”力叩所由,生不以告。
自是功名之心頓釋,故人之念益殷矣。
月終揭曉,生雖名落孫山之外,全不介懷。
遂策馬為抵家之行,與姬複會。
然生之别時祝奇姐曰:“吾若得意而歸,明與尊堂關說,懇求姻眷,必遂所懷。
”以此奇情,心恒悒怏。
然三姬見生之歸,如膠附漆。
諸母因生之至,變喜動顔容。
是夕過重壁小門,仍為同床之會。
生中夜長歎,錦撫之曰:“功名有分,何必介懷?”瓊曰:“郎非為此索懷,隻為吾妹切念。
”生曰:“子真知我心者。
為之奈何?”瓊曰:“吾與大姊有妙計矣。
”生曰:“願聞。
”瓊曰:“君将來必有荊州之行,且餃具婚書一紙,表裡一端,白金四錠,付與吾妹。
俟君行後,陳婉必将議婚,吾二人決以實告,并以吾妹臂之刺文示之,然後上金币婚書,則陳姨勢不得已,事端可諧矣。
”奇笑曰:“計則奇矣,但顔之厚矣。
”錦曰:“如此可成,面皮可剝也。
”生曰:“向實為奇姐萦懷,今聞計心釋然矣。
”
自是留戀月馀,歡好龍笃。
生父命仆來探秋闱之信,且命早至荊州。
生不得已,起行。
陳夫人謂生曰:“此行未知得再見否?”因相對鳴咽,兩不能勝。
生揮淚曰:“姨娘幸勿出此不利之語,雲願姨娘天長地久。
既有骨肉之恩,必頂丘山之戴。
”陳夫人複流涕曰:“我身寡子單,仗提攜。
”生曰:“一敢不從命?”夫人流涕而入。
三姬相送凄慘,詩詞悲怨。
諸母臨别殷勤,緻贈甚厚。
及其策馬在途,舉目有山河之異;飛舟迅速,臨流切風月之懷。
發諸聲歌之詞,皆戀故人之語。
則生之思姬何如,姬之思生亦如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