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
冒辟疆被推出門來,長歎一聲。
眼見禦史台是進不去,那他又去找誰呢?他憂心如焚,将奏章狠狠扔在地上,凄涼徘徊了許久。
他淚流滿面,順着來路悲傷而去。
忽然一匹快馬攔住去路,馬上一名錦衣衛大聲問道:
“公子留步,禦史大人要見你。
”冒辟疆大喜,便跟他往回走,他并不希望禦史台能給他幫助,隻是想乘機探聽到許真許大人的寓宅。
這時,前面一乘官轎停下來,轎簾開處鑽出一位官員。
官員道:“這位生員,我見你扔在地上的文章很不錯,特來追趕,今問一句,你是不是冒起宗的兒子?”
“家父正是冒起宗。
”
“賢侄,我已知你來意,但這是非禦史台能夠相助之事。
你可去找許真許吏部,他跟你父親交情不薄,也許能有所作為。
他家在朝陽門左邊,門前有對綠色獅子很特别,一眼就看得出來。
拿去吧,你的奏章。
”
“謝禦史大人。
”
官轎又緩緩而去,後面跟着許多仆役。
他拉住最後一位問道:“方才這位禦史大人是誰呀?”仆役得意地說:“盛永,盛大人。
”
許吏部門前那對綠色石獅子果然很特别,不僅形神兼備,而且溫馴可愛。
冒辟疆看見兩個波斯人正在石獅上摸來摸去,頻頻挑着拇指,不禁會心一笑。
兩個胡人見他一笑,微紅着臉慌忙走開了。
他在門環上叩了三叩,一位管家開了門,吩咐他在前廳等着。
許真聽說冒辟疆求見,便叫管家領他到書房中來。
冒辟疆在書藉的陳香中見到了許真。
這位吏部大人身着便袍迎住他道:“哈哈,三十年彈指如雲煙,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才會走路呢!”
冒辟疆行了大禮,許真叫他免禮之後就在下首坐下。
許真歎道:“自從你爹入獄以來,我無日不為其焦慮并設法營救。
前日衡陽飛騎來書,告之你爹尚在人間,許真方得稍怡。
但要火速取他出獄官複原職,卻隻有範丞相努力遊說,也許還有望。
你知道你爹是被誰陷害的?”
“小侄不知。
”
“乃是東閣大學士魏演所為,這人是塊硬骨頭,老虎啃起來都喊牙痛。
”
“小侄此來,拼死也要面聖請罪,縱使身首兩地,也要還爹一個清白。
”
許真歎息道:“難得賢侄一片孝心,你看看這條幡。
”他有心轉移話道,“是你爹的手筆。
”
冒辟疆見那條幅寫的是一句詩:“花聞哭聲死,水見别容新。
”便道:“好象是孟東野的句子,爹向來喜愛讀孟東野。
”
“正是孟東野的詩句。
‘花聞哭聲死’乃傷春之詞。
‘水見别容新’卻是哀歎光陰之詞,我輩老朽深知其中真味啊!并非水真的新了,乃是别客之老啊!”
正歎息間,管家飛速跑來報告:“範丞相來訪。
”許真道:“來得正好。
”乃牽了冒辟疆的手到客廳裡介紹給範丞相。
範丞相哈哈大笑道:“賢侄來得正是時候,剛從聖殿下來,皇上已恩準你爹官複原職了。
”
冒辟疆、許真都欣喜若狂。
一片烏雲終于從天空消失,怎能不令人興奮呢。
許真道:“全仗範丞相不忘舊情,在聖上面前美言再三,才有今日。
”
“非也,非也。
此乃張獻忠的功勞。
”
“何言反賊有功?”
範丞相正色道:“獻賊已破了襄樊重鎮。
要是當初按冒起宗的策略防範,則不會有今日之禍。
國家危難,皇上多有悔過之心,已火速差人到衡陽傳旨去了。
”
冒辟疆先謝了聖上龍恩,然後問道:“國事不振,各處賊情究竟如何?”
“不妙啊。
闖賊已成氣候,目前似有破洛陽之勢。
國家危矣。
”
冒辟疆隻恨自己不是武将,否則定赴前沿和反賊拼殺。
他一使勁,竟折斷一支毛筆。
想起在京城已無事可幹,便對兩位長輩說自己打算在京城逗留一兩天就走。
範丞相和魏演已成水火不容之勢。
方才聽說冒辟疆想越級面聖,便自忖這小子還有些膽量,可以利用他的血氣,達到打擊魏演的目的。
這時聽說冒辟疆要走,忙攔住道:“賢侄差矣,你以為令尊已安全了嗎?”
“難道不是?”冒辟疆驚問道。
“記住還有魏演在,令父的悲劇就可能重演。
”
許真馬上領會他的用意。
便道:“斬草要除根,否則後患無窮。
”
“如何才能除去魏演?小侄願效全力。
”
“這事需從長計議。
”範丞相自己手中多了一名勇敢蠻橫的小卒,就多了一份把握。
冒辟疆可沒想到這政治手腕中包含的兇險,必要時,範丞相會毫不憐惜地犧牲掉這枚小卒以保自身。
冒辟疆自己将自己送上了鋼絲繩。
從許真家出來,他便住進了丞相府。
為保機密,他隻得深居後院,不敢輕易露面。
他深居丞相府的日子裡,内心充滿了好鬥之情。
幾次在夢中将魏演從聖殿上摔了下來。
丞相府大量的書籍、古玩、字畫使他愛不釋手,眼界大開。
一股從未有過的豪情使他有些飄飄然。
每天午後,他都要放下書在回廊中獨自散散步,夏天的陽光雖然猛烈,但他更覺精彩的是京城那始終瓦藍明淨的天空和天空中飄浮着的輕柔的白雲,這是一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