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小德張這樣的人,肯替皇後賣命。
”
“好!”袁世凱說:“小德張是崔玉貴弄進宮去的,自然聽崔玉貴的話,這條路子交給你了。
不過,李蓮英那面,也不能随便放棄。
”
“對了!”趙秉鈞被提醒了,“杏丞剛才的話,還沒有着落,你以為我的看法如何?”
“急流勇退,明哲保身,自然不錯,不過太泛了!我在想皮硝李也不是什麼氣量寬宏的人,就能毫不在乎地瞧着崔玉貴爬到他頭上來?他這樣子故意給太後唱反調,必有一種重大的作用在内。
”楊士琦轉臉問說:“宮保,我說得可有點兒道理?”
“确是有道理,隻想不透他是什麼重大的作用?杏丞,你說呢?”
“以我說,他是為了躲一件大事!”
“大事?”
“是的,大事!”
“我明白了!”趙秉鈞一反悠閑的神态,臉色嚴肅,并且帶着恐懼,“确是件大事!”
在他們這樣神秘、深沉而慄懼的神态之下,袁世凱蓦地裡領悟了,内心大震,臉色凍變,覺得需要好好想一想。
楊士琦與趙秉鈞亦是如此。
因為他們發現,原來隻有一個人心裡的猜疑,甚至隻是一個妄誕的念頭,而此刻卻變成彼此在商議,至少是研究,那件“大事”究竟可行與否了!
袁世凱很快地恢複了常态。
也就是内心接受了楊士琦的想法,“杏丞說從頭細數,我看要從兩宮孰先孰後數起。
”他說:“倘或子在母亡,會是怎麼個局面?”
楊、趙兩人是一樣的想法,如果慈禧太後駕崩,皇帝健在,首當其沖的便是袁世凱。
皇帝不論在瀛台、在頤和園、在西安行宮,隻要覺得幽居無聊,就會拿紙畫個烏龜,寫上袁世凱的名字,然後把它剪得粉碎,或者将紙烏龜貼在牆上,用小太監所制的竹弓竹箭發射,不中鹄不止。
當然,皇帝一朝收回大權,能不能殺得掉袁世凱,自是一大疑問,但不論如何,他之倒楣是倒定了,這話要直說亦未嘗不可,不過措詞不能不講究。
“那是件不堪想象的事!”楊士琦說。
“不是不堪想象,”趙秉鈞緊接着說:“是不敢想象。
”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敢想象!上頭要有什麼大舉措,總也得先經軍機,才能成為事實。
”
“不能先換軍機嗎?”楊士琦冷冷地說。
“對!”袁世凱很快地接口:“咱們就是研究這一點,到那時候,軍機上留下的會是誰,新進的又是誰?”
“醇王當然會留下。
”
“肅王一定會進軍機,”趙秉鈞接着楊士琦的話說:“保不定還是領班。
”
“那你的意思是,老慶一定不會留下羅!”
“是的。
如果老慶留下,肅王的資格邁不過他去。
”
“我當然要回洹上養老去了!”袁世凱的語氣近乎自嘲:“我擔心的是那一來朝局會有大翻覆。
國事如此,何堪再生動亂?如果康梁得志,善化東山再起,西林卷土重來,隻怕用不到三年,就會斷送了愛新覺羅的天下!”
“康梁不見得會得志。
”趙秉鈞說:“我聽肅王談論,說皇上這幾年跟戊戌以前,大不相同了,到底經過這一場大亂,逃過那一次難,長了許多見識,不會輕舉妄動,再說銳氣也消了許多。
不過善化複起,卻是一定的!”
“然則西林重來,亦為時所必然。
那一來,”楊士琦說:“一定翻戊戌政變這一案。
北宋紹聖,明末崇祯年間的往事,必見于今日。
”
他所說的典故,趙秉鈞聽不懂,袁世凱卻很了解,點點頭:“此語甚确!我們須早為之計。
”
“定計先要定宗旨。
”楊士琦說:“是預先疏通呢,還是不容此翻覆出現?”
袁世凱起身蹀躞,沉吟不答。
想了好一會,突然站在趙秉鈞面前問道:“你說李蓮英想躲開那件‘大事’,是你的猜想呢,還是聽到了什麼?”
“也不算是猜想,是細心琢磨出來的。
”
“你知道不知道當年慈安太後暴崩的事?”
“知道!我就是從那件事上悟出來的。
”
袁世凱點點頭,“你琢磨得不錯!不過,這件‘大事’李蓮英不幹,自然會有人幹!”他看看他們兩人問:“是嗎?”
“此所以小德張格外值得重視。
”楊士琦說:“眼前倒是肅王的一舉一動,更宜注意。
”
“這何消說得?”趙秉鈞答道:“在眼前來說,我還能制他,倘或他再往上爬,我可就無能為力了。
”
“當然不能讓他再往上爬,如果他能往上爬,大事就不可為了。
”楊士琦說。
這等于有了一個結論,也就是定了“宗旨”,如楊士琦所說的,必不容朝局有大翻覆的情形出現。
※※※
在宮中,戊戌政變以後一度在私下流傳得很盛的一句話:
“換皇上”,如今又有人在悄悄談論了。
不過,同樣的一句話,前後的意思不一樣。
那時說“換皇上”就是換皇上,現在說“換皇上”,是意味着大權會有移轉。
皇帝駕崩,另立新主,固然是“換皇上”,但也可能是“老佛爺”歸西,大權複入皇帝之手,那就成了真正的“換皇上”。
皇帝不再有名無實,猶如脫胎換骨,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