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響了,我開始感覺到那是一隻腳很重地踏在前面,而另一隻腳慢慢地拖過地面的聲音,是跛腳。
腳步聲在飒飒風聲中越來越近。
我的心在胸膛裡猛烈跳動,我感到太陽穴的血管緊繃起來,一陣寒戰傳過四肢,襯衫的纖維貼在身上,衣領變得僵硬,鈕扣摩擦着披風。
“而後有一絲氣味随風飄來,是血的味道。
這立刻刺激了我,令我難以抑制自己的欲望。
甜香的人血,滿溢的、流動的人血。
而後我聞到活人肉的味道,聽到伴随着腳步起伏的幹澀粗重的呼吸聲。
跟着又傳來另一種聲音,微弱的,摻雜在第一種聲音當中。
當腳步聲越來越踏近圍牆時,我聽清了那是另一個生命斷斷續續、窒噎的呼吸。
我可以聽見那個生命的心,不規則地跳動着,是一種可怕的悸動。
但在那顆心之下是另一顆心髒,那有力搏動着的心跳聲,越來越響,一顆和我一樣強壯的心!而後,在那犬牙交錯、凸凹不平的縫隙間,我看見了他。
“他那巨大、強壯的肩膀首先顯露出來,接着是長長的松弛的胳膊和手,彎曲的手指。
然後我看見了他的頭,另一側肩膀上扛着一個軀體。
在斷裂的門廊裡,他直起身,卸下了身上的重量,直直地看着我們這個方向的黑暗。
我望着他時,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變得堅硬起來。
夜空下,他頭部的輪廓近在眼前,但是臉上什麼也看不清楚,除了眼中月光空洞的反射,好像那隻是個玻璃碎片。
然後,我看見了他鈕扣的閃光,聽見它們在他甩開手臂時沙沙地響動着。
他屈着一條長腿,向前移動了,進入塔樓直沖着我們過來。
“我緊攬着克勞迪娅,時刻準備着把她推到我的身後,自己走上前去面對他。
但是後來我驚異地發現,他并沒有像我看到他一樣看見我。
他承負着那軀體的重壓蹒跚地走着,把它搬向修道院的門口。
月光現在照着他低垂的腦袋,照在他一頭亂糟糟的披肩黑發和漆黑的外衣袖子上。
我看到他外衣的口袋蓋已經被撕得不成樣子,袖子也從肩胛縫那兒扯裂了開來。
我幾乎可以想象得到我能從那肩膀開口處看見他的肉。
現在他懷裡的那個人動了一下,痛苦地呻吟着。
鬼影靜止了一會兒,然後好像開始用手撫摸那個人。
這時,我從牆根處走出來,走向他。
“我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我不知道可以說什麼,我隻知道我走到了月光下,走到他的面前。
他長着黑色鬈毛的腦袋猛然擡起,我看到了他的眼睛。
“他瞪視着我好幾秒鐘,眼睛裡閃耀着光,兩隻尖利的長牙也發着白森森的寒光。
而後他好像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混雜的吼聲,一時之間,我竟以為那是我自己的聲音。
那個人被摔到石堆中,一陣戰栗的呻吟從他唇間逸出。
吸血鬼猛撲向我,那混濁的喊叫聲又一次響起,一股惡臭的呼吸撲面而來,爪子一樣的手指掐進了我鬥篷的毛領子裡。
我向後跌去,腦袋磕在牆上,雙手揪住他的腦袋,一把抓下一團亂麻似的污穢不堪的頭發。
他那潮濕破爛的外衣在我的抓扯之下立刻撕裂開來,但是他那隻鉗着我的手依然堅固如鐵。
我拼命把他的腦袋往後扯,而他尖利的長牙已經碰到了我咽喉處的肉。
克勞迪娅在他後面尖叫着。
有什麼東西狠命地砸在了他的腦袋上,使他猝然停下了。
随後他又被砸了一下。
他轉過身像是要給她一拳。
我拼出全身的力氣一拳揍在他臉上。
她飛身掠到一邊去,又賞了他一塊石頭。
我将全身的重量壓在他身上,感覺到他那隻跛着的腳彎下來。
我記得自己一下接一下地揍他的腦袋,手指死命把他那肮髒的頭發連根揪下。
他龇着尖利的長牙逼向我,雙手撕扯着,死抓住我。
我們在地上滾來滾去,直到我又一次把他摁倒,月光照見他整個的臉龐。
我猛喘着,上氣不接下氣,看清了我懷裡的是什麼東西。
他那兩隻巨大的眼睛從光秃秃的眼窩裡鼓突出來,鼻子是兩個形狀醜陋的小洞,隻有一層令人惡心、角質幹硬的肉包裹着顱骨;那遮蓋他身軀的腐臭破布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黏液和血漬。
我隻是在和一個沒有大腦的活僵屍打鬥。
僅此而已。
“一塊尖利的石頭從上面結結實實地砸在了他的腦門上,一股污血從他雙目間噴湧而出。
他掙紮着。
另一塊石頭帶着無比的勁道又砸下來,我聽到了骨頭粉碎的聲音。
血從亂發間滲流出來,浸透到石堆和草叢中去,被我壓在下面的那個胸膛震顫着,但手臂抖動了幾下之後就不動了。
我爬起來,喉部窒息,心口火辣辣地疼,身上的每一處肌肉都由于剛才那場混戰而作痛。
恍惚之間,那巨大的高塔似乎傾斜了,但過一會兒又豎直了。
我靠在牆上,瞪着眼前的那堆東西,血在腦袋裡直往上湧。
漸漸地,我意識到克勞迪娅正跪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