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四章 庆长 一座消失的桥

首頁
    有關注。

    也沒有照片。

     一直保留的隻有一張小尺幅的黑白照片。

    邊緣分割成優雅鋸齒狀,置于櫻桃木相框裡,用暗紅色底紙襯起,放在書架上。

    是童年時跟着祖母和叔叔去寺廟裡旅行,三人在空曠的廟外平台處合影。

    樓台飛檐處可見當時陰冷天色。

    大概七歲的慶長,梳童花頭,穿涼鞋,身上棉布連衣裙由祖母縫制刺繡。

    她的腿和胳膊纖細,臉蛋略有嬰兒肥,面容裡已有抑郁神色。

    照片裡所有人都沒有笑容,凝視前方,嘴巴閉得緊緊的,有一種内心憂戚和倔強之意。

    慶長說,那時母親不知所蹤,父親得了病,親人之間氣氛陰沉。

    幸好祖母疼愛我,但她也在老去,疾病纏身。

    我知道她并沒有多少時間可以保護我。

     慶長說,我的記憶裡存有這樣一次春日旅行,好像剛下過場暴雨,沿着台階往上走。

    邊上流水潺潺。

    海棠花在山谷裡開成一片白色雲海,落下的花瓣很多,在風中不斷撲灑過來。

    我走一走,抖一抖裙子,看花瓣重新墜入谷底樹叢之中。

    她說,這張照片,代表了我的童年,以及之後的少年或者現在的人生,都在按照一種既定的軌迹發展。

    在照片裡,我看到命運的手印,重重打在我的臉上,打在這照片裡毒一個人的臉上。

    根本無法回避。

    默默忍受被重捆的痛楚。

     他無語。

    長久之後說,你有過快樂嗎,慶長。

     她說,我知道自己即将或者已經孤身一人,但這不代表我不明了快樂。

    事實上,我也許比同齡的女孩更為珍惜快樂以及對快樂敏感。

     凋謝的海棠花瓣都能讓我快樂。

    我隻是很少歡笑。

     她的這段話,也許在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在之後,他有一段時間費心想讓她展露笑容,她能感受到這明顯努力。

    閑暇時,他閱讀數獨或者邏輯方面的書籍,興趣所在從不厭煩跟她分享。

    帶她一起做各式智力題,耐心描述,講解過程。

    他是言談幽默機智的人,有開朗穩定的心理狀态,這由他的平衡開放性格以及西方式教育和職業背景注定。

    他對她說一些笑話,有能力讓她發出歡暢笑聲。

     她惜懂初戀愛上的少年,是高年級一個普通男生,僅僅因為那個男生總是逗她發笑。

    遇見善于說俏皮話,并能輕易把她逗笑的男子,她都覺得對方親近。

    清池具備能力讓她發笑。

     慶長。

    在感情的狀态裡,你天真而直接,像個孩子,有時還有一種憨憨的傻氣,與你表面上的警惕和剛硬完全不同。

    很多人這樣說過她,包括Fiona和定山。

    也許他們因此而停留在她身邊。

    她的确如此,容易心懷委屈,也容易對微小善意和施與感覺深刻的滿足。

     那也許是因為她貧乏的緣故。

     南方一場突降暴雪,蔔足三天三夜。

    最終成為一次災害。

     公路交通癱瘓。

    慶長沒有能夠按照原定計劃離開。

    滞留在東溪鄉,無法搭上前往縣城的車。

    隻有抵達縣城,她才能夠快速離開。

    但路況惡劣,發出去的車極少。

    她住在當地村民開設的旅館裡,困頓中先着乎寫作稿子。

    帶來的衣服不夠用,在當地商店裡買了替換的毛衣和長褲,還有一雙棉鞋。

    天氣變化之迅疾不可預料,習慣上路的人,并不覺得麻煩,隻是随遇而安。

    即使在上海,她也持有旅行者的良好心态。

    餐廳裡被忘記上菜,路上交通堵塞,或者無緣故被人碰撞,從不焦躁發火。

    對于無法控制預料的事情,她願意保持平靜。

     第四天,感覺發燒。

    取出背囊中自備藥物服下,祈禱不要病情惡化,否則會增加更多困難。

    她平時出差,與定山從無頻繁短信和電話聯系,一般隻在回家之前,通知他來機場接她。

    這次她給定山打了電話,說被暴雪阻滞,何時能回到上海還無法确定。

    她沒有說自己發燒,這樣無非給對方增加壓力,并且定山無計可施。

    他在電話裡擔心,忍不住說,回來之後就把工作辭了,反正也已無以為繼。

    慶長,你需要休息段時間。

     慶長當然還是希望繼續工作。

    定山薪水雖然不差,但未必有如此大的餘裕。

    她知道她需要妥協。

    雜志社希望她做其他工作,他們置疑的不是她工作能力,是專欄發展前景。

    他們期待她自動提出轉換方向。

    而她内心明白她沒有可能妥協。

    事實上,她從不妥協。

    她會選擇另謀生路。

    她說,我會無事,你不要牽挂。

    挂掉電話,繼續獨自面對困境。

     傳統民宅二樓客房,長年失修。

    水管凍裂,電線壓塌,缺水缺 電,沒有取暖設備。

    木結構房子禦寒能力薄弱,一到夜晚氣溫如同冰凍。

    所有衣物全蓋在棉被上,也考慮過能不能把椅子壓在上面。

    滲透到骨頭裡的寒意無法阻擋。

    慶長躺在潮濕氣味的硬木床上,傾聽冰雪粒子敲打玻璃窗的聲音,崩崩輕振。

    有時是冷雨法沱。

    擰開手電筒,用紙和筆整理這些日子所有的采訪文字資料,手指僵硬無法移動。

     置身孤立無援中,内心卻有一種人定般安甯。

    手機還剩下最後一格電,不知能支撐多久。

     也許就這樣被世界遺棄,也無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