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不便,而保護之人盡在刺客身後,這歹毒的一劍已是避無可避了!
正在危難之際,又有一個人影蹿了過來,快如閃電的一劍将刺客的劍招化解。
衆人側目觀瞧,出手的竟是陳家的一個中年仆人,但是出劍之快絕不亞于這刺客。
頃刻間劍光閃耀人影晃動,兩人你來我往鬥了起來。
曹操滿頭冷汗,胸口怦怦直跳,這才意識到自己吓糊塗了,樓閣本來就是藏身的嘛!趕緊攙扶陳紀與袁渙、袁敏、陳群退至閣内,關上大門從窗口觀望。
眼見劍光閃耀奪人二目,可那仆人與刺客性命相搏卻隻有風聲,兩把劍渾不相碰,全憑招數制敵取勝,可見劍術造詣皆已精深,在這狹窄之地打了個平分秋色。
至于許褚及諸衛士連邊都靠不上了,閃在一旁舉着兵刃等候時機。
曹操觀看戰局,心中卻暗自奇怪——這刺客為何行刺?為何他不光刺我一人,似要将這閣中之人盡數殺死?出手相救的仆人又是什麼來曆?
眨眼之間又生變數,那仆人眼見刺客劍到倉皇一封,用力過猛來了個大開門,整個前胸都暴露在敵人面前。
衆衛士大呼不好,但刺客已然變招又到,直刺那仆人咽喉!衆人都以為這仆人必死無疑,卻不知他是故意賣了一個破綻,劍及之處他縮頸藏頭,把右手之劍交與左手,就勢奮力向上一撩,已奔刺客胸腹而去——撩上可就開膛了!那刺客倒也不簡單,倉促之間腳尖點地奮力後躍,直貼到城垛之處,劍尖擦着胸口而過,雖沒受傷但蒙臉之布卻被這一劍掀去了,驚得手扶垛口穩住身子才沒有下去。
袁渙一見此人瘦削的面孔,不禁一聲呼叫:“是他!”曹操卻不識得,欲要相問,又聽一陣呐喊之聲,劉備手提佩劍自城下沖了上來,與那仆人合擊刺客,許褚也橫起鐵矛相助。
那刺客已知取勝無望,蹿上垛口,縱身一躍跳下了城牆。
誰都以為他必死無疑,哪知摔到了一座小閣頂上,他翻身起來跳至一座較低的民房,随即又一猛子紮入水中。
劉備放聲大呼:“下面的人!快抓刺客啊!”此時城内一片大亂,曹兵、降兵、百姓亂作一團。
那刺客本就是兵卒打扮,混在人群中早沒了蹤影……
閣門打開,曹操等五人走出。
陳紀一把抱住救命的仆人:“不敢問恩公真名實姓,為何隐藏本領投身我家中為仆……且受老朽一拜!”
那中年漢子一把攙住,反倒給陳紀跪下了:“主人豈可自折身份?在下本名鄧展,年輕時曾受您滿門的恩惠。
今四海洶洶,我不過是想報恩,故而混入府中充為仆役,随您四處輾轉暗中保護安全罷了。
”
陳氏父子面面相觑,怎麼也想不起自家何時幫助過這個叫鄧展的人。
鄧展見此情形長歎一聲:“先生忘卻我這梁上君子了嗎?”
“梁上君子?!”陳紀手扶銀髯沉默半晌,猛然想起此人來曆。
還是十多年前的事,那時陳紀的老父親陳寔還活着,但已年逾古稀,不應朝政三公征召,在鄉間閑居養老。
有一日家中溜進個竊賊,偷盜未得藏身于房梁之上,不慎被陳寔發覺。
陳寔既不驅趕喝罵也不禀報官府,将滿門子侄都叫到房中,嚴厲訓教道:“夫人不可不自勉。
不善之人未必本惡,習以性成,遂至于此。
梁上君子者是矣!”既在梁上為盜卻被稱作君子,那小賊羞愧無地,趕緊跳下來磕頭認錯。
陳寔得知他孤苦貧困無所生計,不但沒有怪罪,反而周濟他兩匹好絹,又教導他棄惡從善立身行道——原來昔日梁上小賊就是鄧展,自受陳寔訓教,十年間投名師訪高友練成一手好劍術。
鄧展說明理由,陳紀攙他起來再三稱謝。
曹操見此人知恩圖報又劍術了得,早就心癢癢了:“鄧義士有此絕技,可願為朝廷效力?”
鄧展連連磕頭:“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但在下蒙陳氏再造之恩,當報答此恩之後再圖建功立業。
”鄧展的話很委婉,陳紀已經歲數不小了,他要侍奉在老人家身邊,待到陳紀有朝一日病笃歸天,他再出仕效勞。
曹操暗自稱奇:《易經》有雲“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果真不假,這陳寔、陳紀、陳群祖孫三代積善名不虛傳,我若推心置腹收為己用,定能夠彰顯我的恩德使天下士人歸心……
他們幾個說得熱鬧,劉備、許褚卻面帶倉皇跪倒在地:“卑職護衛不周,請主公責罰。
”
“老夫甘冒其險,不賴你們。
”曹操揚揚手,轉而向袁渙問道,“曜卿識得那刺客嗎?”
袁渙點點頭:“此人乃陶謙舊屬,河東薛永是也。
”
薛永!曹操皺起了眉頭——薛永乃昔日東海相薛衍之孫、兖州從事薛蘭之子。
當初兖州叛亂,薛蘭助呂布為害,被呂布封為兖州功曹,最終被曹操攻破巨野縣斬首示衆。
薛永既是薛蘭之子,又是陶謙舊屬,跟曹操可謂國仇家恨呐!但有一點曹操想不通,他為何不單行刺自己,還要将陳氏父子也殺死呢?
曹操百思不得其解,向陳紀四人道:“本還想叫列位居于城中,現在看來大為不妥。
我這就調集兵将,護送列位遷入大營,還是那裡安全。
”四人逢此變故也不再推辭,劉備提議:“薛永雖逃必不能走遠,卑職率領人馬四處盤查,未必不能将其擒獲。
”
“數萬大軍可禦,一介刺客難尋。
”曹操拍拍劉備肩膀,“玄德忠心可嘉,不過這是大海撈針呐!他一着失手,必混出下邳遠遁他方,你查也是白查。
”劉備悻悻道:“即便最終徒勞,卑職也要試一試,豈能便宜了這狂徒?曹公誅殺呂布對我恩深四海,在下自當盡犬馬之勞!”
曹操見劉備誠心誠意,便不再阻攔,望着他召集衛士焦急下城的身影,一股欣慰之意油然而生——有一兩個仇人也算不得什麼,隻要我推心置腹厚待來者,奸惡之徒能奈我何?連劉備不都對我感恩戴德俯首帖耳了嘛……
欲海沉迷
許褚等人保着曹操回到大營,又為陳紀父子安排住處,提起城中薛永行刺之事,滿營文武無不驚駭。
王必、曹純不敢怠慢,又在中軍周匝增派了衛士。
曹操又與軍師荀攸談了一會兒,見天色已晚,令庖人準備晚膳。
荀攸不便叨擾,要起身告辭,守在帳口的許褚禀報:“廣陵太守陳登前來獻食。
”話音未落,就見陳登親手端着一個蓋着白布的托盤已在帳口站定——因為剛出了行刺之事,營中盤查謹慎,他的從人都被攔在轅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