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著酸澀的眼睛,尹皓禾摸索著找到床頭櫃上不停響著的電話,在惺松的睡眼中他清楚地看到螢光鐘面上的數字:三點半!會是什麼重大事件,在得在淩晨這麼十萬火急地打斷他的睡眠?
“喂,我是尹皓禾。
”他閉上眼睛,伸手抹了把臉。
“總經理,剛才自電台傳來消息,平靖實業的孟贻善和朱素心夫婦都在這次歐洲恐怖炸彈事件中死亡,目前平靖的律師們和董事會在等我們的回音。
他們想知道我們是不是要依原訂計畫,完成并購。
”
皓禾猛然地睜開雙眼,在黑暗中他眼神倏地一亮,他放輕了聲音。
“我不認為我們有任何停頓這計畫的必要,現在在平靖當家做主的人是誰?”
被他語氣中不尋常的冷意所震懾,他最得力的助手沉默了幾秒鐘才說出話來。
“是孟贻善的女兒,資料上說她是持反對立場,目前她已經緊急接手平靖的一切營運。
但是有某些股東非常不滿她阻撓我們的并購,所以内部有一股勢力,正在醞釀著要趕她下台。
”
“唔,這倒有意思了。
”皓禾将眼睛閉上,想到積壓在心底這麼久的恨,就要可以完全讨回公道了,忍不住地握緊了拳頭。
“總經理,根據我們所收集的資料,平靖這家公司的營運狀況已經顯露疲态了,我們不明白你為什麼執意要并購這麼一家前途不甚看好的公司?”
“彼德,你見過我做任何事是需要理由的嗎?”
“這……不,你做任何事從沒有給我們或别人任何理由,這是你的風格。
那麼,我就吩咐他們照原計畫進行,明天我将經由洛杉矶到香港。
”
突兀地揮手将身上的被子甩開,皓禾滑下床,在黑暗中伸展他近一九0的健碩身體,用力地吸了一口氣。
“不,彼德,明天我跟你一起回香港去,我要親自辦這件事,聽清楚了嗎?”
不待彼德有任何反應,樹下電話随手取了件襯衫套在身上,皓禾緩緩地踱到窗前,透過窗戶明亮的玻璃望下去。
紐約城中璀璨萬丈的霓虹和閃爍的車燈,映照著天空上稀稀疏疏的星鬥。
那種就要回家的情緒慢慢地在心中洶湧了起來。
究竟有多久了?十五……二十年了,自從被送到外國已經二十年了。
這二十年之間,由一個單獨面對種族文化沖擊的小學生,爾後在這不同民族背景的國度,順利成長,及至打下自己的一片天空,這是多漫長的二十年。
而現在,我将歸去,把這二十年來日日夜夜深埋在心底的恨及思念,都在這次的歸鄉了結吧!
※※※
望著桌上那堆得幾乎比自己頭還高的文件檔案,桑桑忍不住畏縮了一下,但看到辦公室裡其他人那種種奚落、不耐煩,還有幸災樂禍的表情,她用力地挺直腰背,便擠出苦澀的笑容。
“謝謝大家的關心,我會盡快把這些文件看完,再決定要不要接受對方的條件。
”她說著走到門邊,将門打開之後噙住淚水望著地上下著逐客令。
“桑桑,你不要倔強了,憑你一個女孩子是撐不起這麼一大片産業的,尤其平靖這些年來的生意做得并不好,還不如趁現在有人收購,早些賣了的好,免得以後才……”父親的同父異母兄弟,那桑桑平日伯父前、伯父後叫著的男人,卻也是第一個嚷著要分财産的人──孟贻林。
“就是說嘛,桑桑啊,反正你有你父母的保險金,這輩子早就不愁吃穿了。
你幹嘛非要把屬于我們的錢都敗光才甘心?我們這些叔叔伯伯嬸嬸可都跟你無冤無仇的,你又何必拿我們的錢過不去!”那個叫美月的伯母是所有親戚中最潑辣且尖酸刻薄的一個。
桑桑慘白著臉瞪著美月那令人鄙夷的面孔。
“你的意思是說我甯可希望我父母遭到不幸而領那些該死的保險金?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說得出這種話!”
“哎呀,桑桑你别理她,你也知道你這個伯母向來就是口沒遮攔,一張嘴專門惹是生非的,你别跟她計較。
”眼看桑桑臉上因憤怒而青一陣紅一陣地變化著,孟贻林感到不妥地安撫著桑桑,并且拉著妻子往外閃了出去。
其他人見狀,也都識相她跟著出去。
桑桑筋疲力竭地将門關上,倚在門闆,她還依稀可以聽到美月伯母歇斯底裡的尖叫著。
“孟贻林,你是什麼意思,我說的哪一點有錯了?她父母一死地就得到上億的财産,我們呢?你幾乎大半輩子都在替她爸爸賣命,你又得到什麼好處了!”
“你可不可以少說幾句啊?現在公司還掌握在她手裡,你跟她這麼硬碰硬又有什麼用?要是把她惹怒了,不肯蓋章簽字,我告訴你:我們一毛錢也拿不到!”
“是啊,大嫂,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就忍一忍吧。
”旁邊有人不時地勸著美月,但她仍是忿忿不平。
“對啦,誰也沒想到贻善會那麼早過世。
”
“嗯,他們夫妻就隻生了她這麼個獨生女,将來要是誰娶到她,那可就是挖到大金礦羅!”
聽著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桑桑全身就像突然沒了力氣地